愿为山上雨（2/2）
他可不信寨老能在这么吵闹的诡异曲子里听到什么动静，千机楼是不重视体术，可修道之人身姿本来就比常人轻盈许多，他一路跟过去又没闹出什么响动来，谁知道寨老是不是在诈他。
现在还不到出场的时候。
寨老似乎还真就是随手诈一诈他，她凝神看了背后的草垛一眼，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这会儿又没有活人的味道了，方才他们路过时明明有啊？
算了，祭祀要紧。寨老抬起手，前面的人们继续吹吹打打，继续往前走，在这安静的夜晚里有种诡异的喧闹感。
青离缓了口气。
陶迟跟在他身边，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听出来了，这调子是鬼祭的定魂曲。”
南洲鬼祭，这个知识点青离学过，虽然这个世界人死如灯灭，按理说不应该存在鬼这种东西，但人是有魂魄的。
执念过重的魂魄不会轻易消散在世上，很容易依附于灵气重的东西当容器，如果得了机缘，会成为鬼修也说不定。
虽然这种魂魄非常难形成，但总会存在的，既然存在就得解决问题，毕竟不是每只鬼都无害人心，为了慰藉孤魂野鬼和亡者，也为了避免它们害人，圣教的第一任教主就搞出了鬼祭这种东西。
简单地说，就是一群大晚上不睡觉的人挑个月圆夜，吹吹定魂曲，抬着里面疑似有鬼的鬼器送去祭台，摆好祭品。
青离对鬼祭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这个鬼祭跟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刚开始学的时候他还以为定魂曲是为了安抚器中亡魂，而祭品是献给鬼魂的，送去祭台则是为了渡鬼往生。
但事实与他所想的相去甚远。
“定魂一曲镇生死，夜半冥蝶踏月来。”青离低声念道，“不应该啊，如果这个镇子有问题，他们为什么还要用鬼祭召请圣教弟子前来？”
事实上，定魂曲是为了镇压亡魂，而祭品是献给前来为村中除祟的圣教弟子的。
南洲每个村落都设有祭台，祭台上刻着符咒和法阵，如果所谓的鬼器中确实有灵力波动，那么就会触发阵法，由主坛五护法之一的诸天引根据阵法传来的动静大小看情况安排圣教弟子前去解决。
祭品什么的，怎么可能是给鬼享用的，连实体都没有的魂魄，和物压根不在一个维度好嘛？
至于冥蝶踏月——青离瞄了眼陶迟，作为圣教的少主，他的脸色果然差得一匹，一声不吭就咬破了指尖，一只蓝色的灵蝶凭空从他掌心飞了出来，绕着陶迟飞了一圈后，向棠翎方向飞去。
青离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说:“不是我嫌弃你啊陶陶，别人冥蝶踏月都是一大群灵蝶开场，要多风骚有多风骚，你难道准备就踩着这么一只出现在他们面前？”
陶迟呵呵一声:“你那岩许师兄的秋水还铺天盖地呢，你不也只能勉勉强强给棠翎心口处糊一层？”
青离:“……你确定我们以前真的是生死之交，而不是生死之仇？”
陶迟:“你可闭嘴吧。”
他伸出手，引着指尖另一只红色灵蝶停留在青离肩头。
“这个术法名为阴阳蝶，两只灵蝶同生共死，灵力互通，你用灵力养好这只，到时棠翎身边有什么意外，自然有另一只灵蝶替他挡灾。”陶迟小声嘱咐道，“记住，不要硬抗，如果你的力量不足以供养灵蝶，那么棠翎那边受到的伤害可是会直接反噬到你身上的。”
青离点点头，说:“我晓得了。不过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那些人可没抬什么鬼器，他们抬的……可是一个人啊。”
鬼祭的队伍走得很慢，慢到棠翎跟得都有点走神，这才多大一点的镇子啊，最多都不超过三百户人家，走了半天都没走过一半的路程，也不知道磨蹭个什么劲。
穿过那条街道就是镇子的中心，那里有一座青石砌成的祭台。祭台大约只有五人环抱那么大，外围呈环状，周围均等分布着五尊有一人大小的毒虫雕像，祭台上似乎还刻着大量的符咒，中央则突兀地开着一丛娇艳的白茶花。
棠翎早就跟得不耐烦了，趁着他们正分散开的那会儿，他纵身跳上旁边的房子，暗搓搓爬到房顶，找了个最佳位置准备围观。
青离离得远，看不着祭台那边的景色，陶迟将阴阳蝶交给他以后也按计划绕路提前赶往祭台，现在估计也正趴在某个屋顶上观察情况吧。
唉，好无聊，没想到我反而成了镇守大后方的。他戳着停留在自己左肩上的灵蝶，那只灵蝶一动不动，忽然，从它身上传来了细如蚊呐的声音:
“听得到吗？祭台那边情况不对。”
是棠翎的声音。
……厉害，没想到阴阳蝶除了传递灵力外还可以传声。青离默默收回自己瞎戳的爪子，免得把人家戳碎了，小声回道:“听得到，棠棠你继续说。”
“祭台中央种的茶花不见了，现在那里竖着的是一个十字架。”
……只有这个地方不对劲吗？
青离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作为一个穿越后就一直宅在青岩山的人，白天被寨老带领着路过这里时，他忍不住多看了那祭台两眼，虽然白山茶看起来也很漂亮，但是种在祭台正中央，周围还围了一圈超凶的五毒虫雕像，这神奇的画风真的没问题吗？
然而除了他以外，其他四个在南洲长大的队友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以至于他都没好意思问大家祭台这个设计有什么深意。
灵蝶振了振翅膀，继续为他们传音:
“十字架下面还堆着木柴，寨老扶着那被抬着的女人走上去了……哎，小离，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
当然不对劲啊！这不是明摆着的火刑吗！青离急忙问道:“棠棠，你们南洲鬼祭的仪式里，好像没有烧了鬼器这个步骤吧？”
“鬼祭……？我只在小时候被师父带着见识过几次，但我记得鬼祭不是这样啊。”
那边的棠翎声音忽然高了一些:“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青离听着那边情况不大对，焦急地问:“棠棠？怎么了？”
与此同时，天上突然落下了雨水，雨水瞬息之间就变成了暴雨，前面的那些人群也突然出现了骚乱，隐约得听到有人在大声喊着他听不懂的南洲话。
被淋了一身雨的青离按住狂跳的眼皮，复杂地看了眼半空中明晃晃的月亮，又就着明亮的月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湿透了的衣服。
灵蝶没有受到影响，敬业地继续为他传着棠翎的话，不过这次的声音没有再刻意压低了，语速也加快了很多:
“那个女人被寨老绑在了十字架上，他们已经点了火，我准备动手时忽然出现了一条白色巨蟒！现在他们已经乱成一团了，小离你要不要趁乱过来一起看戏啊？”
随后就是一片嘈杂，青离眼皮跳了跳，计划什么的，果然还是赶不上变化啊。
依旧是半个镇子外。
岩许伸了个懒腰，脸色很不好地用秋水给自己撑起结界。
“白蚀你这个见色忘友的混蛋，愿为山上雨这句诗我只是随口念着玩的啊，不是提示你去下暴雨的好吗？”
差点就淋到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