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容（2）（2/2）

“不孝也是你不教。”落沉央一双眸子清澈如水面的星辰,毫不回避直视那双任何人见了都会不寒而栗的双眼：“你不会无缘由的见我，若是有事便说，若是想杀就动手。不说不杀，本人要走了!”说着就转身离去。

李钊元细细的盯着落沉央背影，沉声道：“出来吧。”

“是。”清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快步走出一人。

落沉央触及土屋木门的手骤然一抖停了下，手缓缓垂下。

他知道自己不用回头，也听得出那个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自己那么想离开，或许早就有预感会发生什么。

落沉央有些无力的，闭上眼轻声唤道：“黑子...”

身后一片寂静，落沉央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人，略高自己半头虽瘦却结实有力，一身黑色暗灰纹理的夜行衣，脸上毫无表情或是说很坦然。

虽然黑子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可此时的他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落沉央一般，回想落凌殿的种种，都让他的心一点点开始范凉，兄弟情义朋友信任，突然感觉离他与黑子很远。

纵使落沉央聪明百般，却对于人情世故是缺失的，无法想象黑子，和现在眼前的人真的是一个人，原来一切，只是那个男人的算计。

落沉央的双眼认真的盯着黑子，想找到一丝让自己安慰的神情，却也只是徒然。

默默的视线从黑子转回李钊元的身上。

那个心里永远恨却不敢恨的人，那个十一年前把自己关在永无天日地牢里，又囚禁在落凌殿的人，那个不关心自己任何死活的人，那个设计好一切等待自己掉进去的人，落沉央笑了，有些鄙夷有些嘲讽：“你是当今圣上，没人能大过你，没人能阻止你想做的。你若想让我离开，你一句话便可，你若想让我死，吩咐一声就好，何必煞费苦心？好一出戏，真是让您费心了。”

李钊元坐在木椅上随口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想看看，我随便吩咐一声是否真能轻松办到。”摆手道：“杀了他。”

黑子接到指令眉头都没皱一下，冷漠的拔剑。

破旧的土屋日头偏西，那剑尖的寒光使落沉央看着有些晃眼。他紧紧盯着剑锋，慢步走向黑子，直至剑尖指在心口才停下，笑的很平淡：“会杀我吗？”

黑子并未回答，只是手臂一提，剑尖划破落沉央心口处的衣襟。

落沉央似乎明白了，眨了眨眼道：“那好~别人，我可不让杀~只有你可以。”

黑子皱眉有些疑惑。

落沉央眯眼微笑天真无邪，黑子不屑的侧头不去看他。

突然感觉剑身，被一股力量抓了过去，连忙转头，只见落沉央手握剑身，锋利的剑没入他的心口，一股殷红，自伤口流出，手也在不停滴血。

黑子见状本能的抽回剑，后退一步满脸的惊愕，落沉央流血的手捂住心口，反倒笑了起来。

黑子怒目道：“你笑什么？”

“开心啊~本人知道，你舍不得杀我。”落沉央走到黑子跟前，笑吟吟的看着他：“你的本能反应出卖了你。”

“你！”黑子一时语塞，撇眼皇上，皱眉再次剑指向落沉央。

落沉央挑眉看着李钊元道：“如您这般聪明，也该知道继续下去，会有多无聊不是吗？”

李钊元凝视一阵竟大笑起来，如果说世人都怕他，那么他的儿子落沉央亦是一个例外，如果说没人会了解他这般难懂的皇上，那么他也是个例外。

纵使他只是个孩子，竟已明白很多事，这不仅是所有人的心头患，也是自己的痛处。

起身走到落沉央前，俯身道：“如果你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也许会是最像我，也会是继承这江山唯一人选。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的孩子？”李钊元深叹一口气。

落沉央无声的一笑，没有看李钊元，而是看着自己手心不断流血的伤口，低声道：“那个女人？呵呵，名字都不叫吗？起码是你爱过的人。”

“朕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你不许说话!”李钊元怒道，一伸手，便要抓过落沉央的脸，落沉央手紧紧握住自己父亲的手腕：“既然讨厌她，又何必...”

反抗并没有让李钊元停下，大手一扯，一张肉色面皮被撕了下来。

黑子虽在李钊元的身后，却仍能清晰的看见落沉央的脸，那张脸竟然美的让他这种人都会手足发木，原来他一直易容，原来，他竟张成这个模样...

李钊元看着那张和他母亲相差无几的脸，恨，又是恨...

落沉央的手不在用力，反而手心阵阵的刺痛感，让落沉央的心平静了下来：“你爱她恨她也杀了她，又打算用对她的回忆和我，来折磨你这一辈子，永无止尽吗？”

李钊元目中掠过凶色。

是的，是他亲手杀了她...

李钊元手不禁的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即使我看好你，也不可对朕如此说话！”

落沉央冷哼一声：“朕？开始用地位压制我吗？被自己的儿子看见痛处，感觉很糟糕是吗？你大概永远不知道，被人掌控在手心里的感觉，也许永远不会理解，不能翻身的痛苦。你我若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我怎会隐忍到现在，就像现在我仍旧不反抗一样。如果十一年前，若不是娘亲爱你的缘故，她那样的女子，又怎会毫不反抗的被你杀死在落凌殿...”

李钊元看着那像极她的落沉央，听着这一席话，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夜，都是血的那夜，自己亲手杀了她，不禁心里的底线开始崩塌，多少年一直在这样的噩梦中，无法释怀无法自拔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