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十二）（2/2）
他向林波摆了两下手，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神情严肃地打开了手机。
手机响了两声，铃声是不一样的，一个来自微信，另一个来自短信。蔺阳毫不犹豫，直接选择了后者。
是用彩信发过来的一张车牌号6868的黑色大G照片，底下还附带了一个消息：
——【邱晨瑞离开了。】
简单明了，一猜就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抠里吧搜的，多说几个字能掉肉吗？”蔺阳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句，顺手点开微信里乔归华发过来的消息。
那是一张季南风的侧身照——他脸色苍白下巴扬起，抬头看着一道已经发黑生锈的铁门一条胳膊半吊着，披着肥大的风衣，本就偏瘦的身材在月光的拉扯下显得更加削瘦单薄，大门顶上破旧不堪的门牌上隐约可见到“天使之家”的字样。
紧接着手机又响了一声，是乔归华又发来微信的一条消息：
——【叫我雷锋，不用客气】
虚成这样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蔺阳眉头微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飞快的打了一句话，发了过去:
——【桂花啊，我家八叽用嘴都比你拍的好，喝的什么晕成这样？你要不吃颗花生米醒醒酒？】
——【滚蛋】
蔺阳没再回复消息，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照片里，被乔归华拍的有些发虚的人影慢慢开始和他记忆中总喜欢坐在角落，安静仰望天空的少年重合。
“头儿，怎么了？”看着自家老大失魂似的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林波好奇地伸头想要去看，却被蔺阳十分迅速地划了一下屏幕，“干嘛？”
林波盯着屏幕上那张黑色大G，不怀好意道:“头儿，这话该我问你吧？你刚才在看什么？”
“反正不是你的艳照。”
“如果你想看，我也不是不行～”
“滚蛋！”蔺阳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打开手机把大G 照片发到了一个名叫【刑侦男神女神团】的群里，紧接着又发了一条语音:“各位男神们，现有一尾号6868黑色大G的可疑车辆，目前在西郊水库的人员小心行事注意安全，陈光荣你带着几个人马上去交管部门集合，调取监控查明可以车辆路线，着重注意西郊水库附近监控视频。”
消息一发，除了昏迷不醒的唯一一位女神潇珂奈和男神团之一的宋江没有回应，剩下的男神们全部一呼百应，立刻秒回了一个【是】字。
“对了，”蔺阳收起手机偏头看向林波，“你刚才说还有什么？”
“哦哦哦……”林波连忙拍手道:“那院长说，李一阳和沈晓龙，就那个邱晨瑞，小时候经常去西郊水库的一个废旧工厂玩，小于说那里好像不到三公里还有一家叫做【天使之家】的废弃孤儿院……诶头儿，我记得十年前那个孤儿院涉嫌贩毒制毒还有贩卖儿童好像就是你处理的吧？”
蔺阳:“……。”
……
天至微明，废弃破旧的孤儿院在微弱的亮光下逐渐显现出被大火烧过之后的畸形轮廓。
季南风脸色苍白，在院子里漫无目地溜达了一圈，最终驻足在了一个已经发黑变形到认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滑滑梯前。
这里曾是他黑暗之中唯一被阳光照射到的温柔之地。
“给，”乔归华递过来一瓶水，“你不舒服怎么也不说一声，不吭不响地吓我一跳。”
乔归华刚给蔺阳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再一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季南风跟纸片一样摇晃了两下，向后一仰倒了过去。
还好相隔距离并不是很远，他马上跑了过去采取急救措施，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人从昏迷状态弄清醒了过来——季南风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厥，如果短时间内没有清醒，很有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
“谢谢。”季南风接过水，声音有些哑。
“应该的，幸好之前出诊药箱备了万能血已备急用，”乔归华收回手揣进裤兜，四下环顾了一圈，半开玩笑着说，“毕竟是我带你出来的，万一要是有个好歹蔺阳那个无赖还不碰瓷我个倾家荡产，我可惹不起那位大爷。”
季南风:“……。”
乔归华在院子里转了圈，故意没话找话说:“这里是【天使之家】？”
季南风摁着胳膊，回眸看他:“你知道？”
“门口牌子上写的，”乔归华用下巴点了一下大门的方向，偏头看了看不远处落满灰尘的石凳，不由眉头蹙起，还不等他开口提问，季南风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淡声说:“这里是一个孤儿院，十年前一场大火，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乔归华职业虽然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但开了个私人诊所，也算是半个生意人，察言观色，玩套路，挖坑套话的事并不比蔺阳和吴友谦差多少。
“这我倒是听说过”他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据说当年火灾是因为煤气泄漏导致爆炸引起的火灾……不过季先生您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和这次的案子也有关系？”
“没有关系，我就是想来看看自己曾经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季南风指尖轻抚而过滑滑梯被烧焦的塑料外壳，漂亮的眼睛睫毛浓密卷翘，随着眼皮活动微微颤动，不紧不慢地说:“迄今为止我所遇到过最美好的温柔都被留在了这里……”
他顿了一下，侧目将视线转向远处的芦苇水库——第二具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那里距离李一阳和邱晨瑞幼时所在的【金阳光】孤儿院不到三公里，“我明白的——那种亲眼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人离开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我明白的。”
乔归华眉头微蹙:“不知季先生你说的那个视若珍宝的人是谁？也是这个孤儿院的吗？”
季南风没有回答。
寒风凛凛，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回荡出“呼呼”的空洞声响。过了没多久，警笛的声音隐约传来，崎岖不平地乡间小道顷刻之间被红蓝两种灯光照亮。
季南风收回远眺的视线，拽了一下身上肥大风衣的衣领，对乔归华说:“乔先生，天亮了，咱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尽些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