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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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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常年无人涉足,不置办些书,我闲着也是孤寂。”他换了个能跟我说话的姿势躺着,懒懒说道∶“你要喜欢就拿去,只一条,要记得物归原主。”“一定一定。”我点头如小鸡啄食,随意挑了了一卷,竟是《楚辞》,靠着架子顺势滑坐在地,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他突然接了下一句,无视我诧异的眼神,继续诵吟:“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

没想到这个病秧子还有点本事,“喂,病秧子,你能将它一字不漏的都背出?”

“哼。”他冷笑一声,翻身背着我,敢情是不愿搭理我,我刚想与他理论,耳边却传来他颤栗的咳嗽。我帮不了他,只能干坐着听他痛苦又隐忍着咳嗽。

“荆州这片土地原本也在楚人脚下,当年秦将白起攻破楚都郢,屈原悲愤交加,怀石自沉于汨罗江,以身殉国。咳咳咳,你方才说人若没有梦想就如同什么,我大概就是那什么吧,但凡有点骨气,在曹操破城之日我就该学着屈子投江自刎了。”他捂着胸口撑起身子坐在榻前,给自己个斟了一盅茶,淡淡的抿上一口,嘴角因忍着咳嗽而微颤。

“如同咸鱼!”我提醒着他,他不介意也不懊恼,抬手指了指右手处的矮几,“你自己个斟吧,我身子不好,多有不便。”我屁颠屁颠跑过去,斟了一盅,学他适才模样,轻轻抿一小口,这茶入口清爽,舌尖微甜,后味虽涩,但润喉的功力确实大大的,忙欠身问他:“你这是什么茶?竟这般好喝,可否施舍一丢丢给我带回去慢慢品?”

“噗——”他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还好动作快,拿帕子遮着了,不然就溅到我的衣角了。“你这女子,我屋里的花你觊觎,书也拿了,现在还想着我的茶,你的诸葛竟是这么穷待你?偏我的东西尽是好的?”

“可不是,我是化缘来的。”我一脸谄笑,“你可是刺史,哪能那么小气。”

“找你的诸葛要去。”他一口拒绝。“喂,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抠门?一丢丢嘛,就……”我摆弄了身上的口袋,忽的摸到貂儿新给我做的荷包,一把掏出来,“你看看,就这荷包,就装这么点。”

“不是我小气,你那荷包啊真装不了。”他脸上带着笑意,扶起身子,掸了掸白色襦袄,信步走向左手边的书架,捧着一月白玉雕玲珑小坛,转身走向我,“这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什,”说着朝着那些个梅花努了努嘴,“便是那冬日里的红梅晾干,融了蜂蜜浸上一年,待来年红梅艳压群芳时便可去了喝,可巧了,我今日喝的是今年的头一盅,被你赶上了。”说话间,那月白小坛已放置榻上,我迫不及待的打开,红梅冷香裹着蜂蜜的甜味扑鼻而来,真真是沁人心脾。

“这茶叫何名?”我盖上盖,抱着坛子藏在怀里,害怕他再夺了去。

“这我不知,这茶的制法是我母亲传给我的。”倏的,一抹神伤之色从他眼底溜过。“嗯,我有个好名字,刺史大人你听听看。”我眯着眼睛,佯装思索。

“说来听……听。”他又拿着帕捂着嘴。

“冷香茶如何?”我拍桌叫绝,这真真是个好名字呀。没想到他竟没有共鸣,摇着头一个劲的咳嗽,等他一阵咳完,陈述己见,我早已不作理会,嚷嚷着,“我不听,我不听,这名字绝顶的好,你别说了……”

他被我闹得没有辙,只得随我,他管家样子的男侍搬了一盆火炉进来,给我作了揖,嘴角挂着笑,“姑娘快别闹了,咱们这儿素日冷清惯了,怕是我家大人禁不住的。”我想着也是,他是个病人,撑着半天与我闲闹,确实影响休息,当下问了那侍从什么时辰,侍从回说到了用昼食的时候了,我一惊,玩了这么久了,貂儿找不着,不知怎的着急,心下悔恨,埋怨自己不该忘了时辰,所幸我这半日闹腾,也是满载而归,我是心满意足,要了他几株梅花,夹了几本书,捧着一坛冷香茶,我一个人拿不了,他派了个小书童跟着我送回来。

临走的时候,他倚在门槛,瘦削的脸上泛着一点光,雪白的襦袄衬得他脸色更是憔悴,我冲他摆摆手,劝他不要送,走了几步看他还在。“你进去吧,外面冷,我明日再来找你玩啊。”说完,他竟然浑身一抖,灰溜溜的反身进屋。

哈哈!我拿了他这么多东西,怕是吓到他了!冲小书童使了个眼色,怀里抱着“冷香茶”一蹦一跳奔回我的院子,走了半道,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刚刚这病秧子是刺史,我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呢,我就说像漏了什么似的,白白拿了人家那么多东西,问了小书童,他叽叽喳喳不知所云,我只好作罢,反正明天还要去登门道谢的,不急在一时。

“姑娘,你可叫貂儿好找呀。”我刚招呼着小书童把东西放下,正愁着没有物件养花呢,貂儿就哭丧着脸跑进来,瞅着陌生小书童,貂儿鬼精,收起脾气,“姑娘,这小书童可是军师遣过来的?”我在梳妆绣榻上腾了个地方,把冷香茶小心翼翼地供着,摆手道:“不是,他呀,他是那谁的书童,反正跟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去请人家喝杯水吧。”貂儿乖觉地倒了杯水,结果那小书童呲溜一下跑得没影了。

“谁家的书童呀,呀,哪来的那么多红梅?”貂儿这才瞧见榻几上躺着几株红梅。

“对对对,”我一拍脑袋,“貂儿,你赶紧把我这内外两室拾掇拾掇,这个屏风,啧啧啧,”我摇摇头,真是见了别人那个玛瑙屏风,觉得我这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太拿不出手了,放眼我这两室,刚巧有一个半人高的檀木镂空架子,有道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撸起袖子霍霍指挥:“貂儿,你把这个屏风搬走……搬到哪里,就搬你屋里去吧,嗯,你把那个檀木架挪到这儿,就是方才屏风处,唉,你小心点,别闪着腰啊。”

“可是姑娘,貂儿那个屋子小,摆不下这个屏风啊。”貂儿面露难色,“而且咱们也没有花瓶什么的,这些花会枯死的。”

“是哦,早知道我从他那儿带点物件回来的。”抬头看看卡在门口的屏风,低头瞅瞅躺在绣榻上的红梅,正一筹莫展时,一道刺眼的光透过厚重云层普照人间,我灵机一动,“貂儿,你把这屏风扔到院子里,铺平了放在廊上,把红梅都摘了,瞅着有日光就洒在上面晾晒。”嘿嘿,我真是机智,这样我就可以自己做茶了。

“好好的红梅,摘了晾晒?”貂儿用一副“你疯啦,简直是在暴殄天物的”眼神看着我,我当然知道我没疯,推着她,“快去,快去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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