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橘子味（2/2）

收回手一看，安静地躺在掌心的，果然是一颗糖。

廿一已过，今日，乃是廿二。

薛洋猛地回头，只看到深蓝色粗布衣物的背影在缓缓走向山路。

“温退思！” 薛洋喊了一句，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会是今晚，也不知道金光瑶在穷奇道做了什么？不对。我偷看那个典籍不是为了金光瑶？也不对。你没拆穿我身份的时候，我是真心想去帮忙的？狗屁。你会怎么告诉赵铁柱他们我的事？谁关心这个。能不能……不要赶我走？这个想法的苗头刚冒出来，就被薛洋自己掐死了。为什么在伪君子面前，他永远手足无措、黔驴技穷。薛洋恨恨地想。

温退思的背影顿了顿，平静地说道：“薛洋，你还没有被开除，是否开除你，要看你以后的表现。该教你的，你都已经学会了。好自为之。”

旋即再不停留，沿着山路消失在了林深掩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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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冷静下来之后，温退思也不再认为薛洋偷看高阶教材的行为是蓄谋已久的。破绽太多、随机性太大，更贴合临时起意的行为的特征。而薛洋的动机，温退思也不认为会是什么对乱葬岗有害的动机。因此，无论薛洋嘲讽他还是攻击他，他都报以了最大程度的容忍。

薛洋的变化，温退思一直看在眼里。

唯劳动与革命最能改造人，温退思一直坚信。特别是薛洋这种还不到十八岁的，人生观还没彻底定型的小屁孩，不管在街头生活中被养得多凶残，给他足够长的时间的军事化集体生活、荣誉感与因材施教的教育，属于青少年的天性会逐渐显露出来。

更何况薛洋很聪明，也很清醒，他很明白现在的世界是一个只会令底层人民逐渐绝望的封建社会。而且他倔强、偏激，在认为自己看清了世界的真相之后，能够从外而内改变他的只有圣父、强权和死亡。

但红镰锤残卷中涉及的世界观，相比于薛洋曾形成的朴素的丛林世界观而言，有质的超越。温退思相信，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薛洋看问题的视角会发生本质性的变化。由内而外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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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能成为薛洋留下来的理由。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这种话，是有它的道理的。

假使薛洋留下来，无论是否公开他的身份，都会让薛洋感到被特殊化，既影响他的成长，也影响内部的团结。现阶段的夷陵鬼专不能接受这样的不安定因素。

至于他和这个别扭的小孩是不是着实投缘这一点，决策者在做决策的时候，个人情感问题是必须放在最后一位的。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从这个角度来看，普天下称得上“合格的决策者”的，不过只有蓝曦臣、金光瑶等寥寥数人而已。

温退思坐在山路的台阶上，透过重重树叶，看着薛洋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沉默地离去，想：但终究还是有点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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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浩浩荡荡的剑光点亮夷陵的夜空之时，山脚下只站着温退思一人。

他面色平静，抱臂于胸，安静地平视着浓重的黑夜，仿佛那两道锐利的目光当真能透过黑夜。

从衣角的露水痕来看，他应该已经站了许久。

当剑光破空而来时，温退思方才抬头，当看到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安然无恙时，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但他还是问道：“口令？”

温宁接口道：“五文俩。口令？”

“十文钱不卖。” 说完这句话，温退思挥开守在山脚的凶尸，大步走上前，从队头到队尾挨个检查了一遍，确定伤得最重的那个学生也被温情妥善治疗了过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阿苑等你们很久了。” 温退思微笑道，说着看向魏无羡，问道，“没赶上金鳞台的大宴？”

魏无羡摇了摇头。

“何止啊。” 温宁亦摇头，低声道，“打了一架，和金子勋立了个生死赌局……唉，详细的上山慢慢说吧。”

“好。” 温退思点了点头，见魏无羡还是闷声不响，但同学们打了一场胜仗之后士气大振，想了想，大声宣布：“回去以后，半个小时时间洗漱完毕，然后，加餐！”

蓝衣学生们愣了愣，旋即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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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坐在一棵大树下。此地离乱葬岗已不知有多远，他一路直往人少处走，也不知此地为何处。

但他看到了返回乱葬岗的漫天剑光。

他抬起头，试图按照温退思曾在课堂上提过的方法，据星象辨别方位，却只见乌云漫天。

薛洋慢慢地把糖剥开，丢进了嘴里。

喃喃道：“怎么又是橘子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