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2)
可吴均良派遣他们四人就几乎算的上是倾尽顶层力量,除了工道圣子李鲤,已无人能顶替。
“天下事物岂只八类,治世皇权岂能八分。”这是他经常强调的一句话。
“若是她受了牵制,或假若巫道一开始就不在所虑之内,想谋害陛下就轻而易举。”这是他于朝堂之上冲犯吴均良的一句话。
之前,他常嘲他,成天说话犯冲,闲来想东想西,哪有点文人的样子。
现在,陷入沉思的却是自己。
“扈天机,你在想什么呢?”
想得太入神,他竟然没发现他已经醒了。
对上他一双澈如潭水的眸子,扈天机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脑中太乱太乱,由满心的心疼联想到了当今的分权制,还没来得及处理方才刻在心底的那一句话,他就醒了。只要他清醒着,那一双眼好像就能洞察一切。
脑中不由自主响起钟寄唤的声音:
“他可能喜欢你。”
“你……疼吗?”半晌,他问了这么一句。
李诗稍稍睁大双眼,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片刻后还是答道:“疼。”
“放心,你的手没什么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
“你……要喝水吗?”
“……不要。”
扈天机再也找不到话说,低头看着自己的睚眦,两人相对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考虑到李诗也需要休息,他干脆提剑出门。走到门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脚下一顿。
“对不起,是我没能护好你。”他缓缓道。
李诗终于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他看向他,往门外抬了抬下巴。
“陆伶应该还在外面吧,你要是脑袋也磕碰到了,现在去找她看看说不定还能治好。”
听闻后,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底又被怒气冲躁,扈天机甚至习惯性地捏了捏手中的睚眦。
他喜欢个屁!
?
“水治好了?真的吗?”顾引仁非常吃惊,唇上长须都激动得直颤,“果然我朝圣子神通广大,均是神仙下凡!”
陆伶道:“整条河流都被我净化了,水质已不用担心。现在只是需要抓住下毒的人,然后把他的毒物一并销毁。”
顾引仁连连点头,不由又落下泪来:“只是可怜我文道圣子,此去受了那么大的苦。老朽毕竟是将他从小带大,实在不忍……不然万岁还是先回皇城,等静养好了,再来寻找元凶。”
“顾御史放心,不是自夸,天下最好的医师在他身边,定会保他平安,回皇城只是多余……并且,倘若我们回去后那人再次下毒,岂不是前功尽弃?”
顾引仁听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父亲……”顾晞上前,先朝陆伶行了君臣之礼,后唤了顾引仁。
“怎么?”顾引仁擦干眼泪,转头看向儿子。
“老管家也得了此病,已无意识,现在正捆在椅上,如何处理?难道像其他下人一样……”
“咳。”顾引仁稍微一愣,一声咳嗽打断了他。
陆伶听闻叹了口气,宽慰俩父子:“病到这种程度,我也没有任何办法,结束生命对他们来说算是解脱了。”
“等等吧……”顾引仁长叹一声,眉头间全是悲伤,“管家服侍我多年,感情颇深,等我先去给他家人报丧,再寻一个更好的解脱法让他离世。”
“嗯……”顾晞看了看陆伶,转头又正好对上父亲充满着深深哀伤的双眼,只觉得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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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
顾晞躺在床上,无一点睡意,一直盯着屋梁,简直要将它看穿。
又等了会儿后,他穿上衣裳,把剑装入鞘中,蹑手蹑脚地出了屋门。
来到马厩,他往里一看,顿时心脏猛地一痛,像被锥了一样。
果然!
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牵出一匹马,骑上后用力甩着马鞭,飞奔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马蹄下的路变得越来越崎岖,直到河水拍岸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他终于到了,主河上游。
在看清河岸边的人影时,他还是感到惊惶失措,几乎从马上跌了下来。
“父亲啊,您到底是为了什么……”
黑影一顿,缓缓转过身,正是顾引仁。
“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他笑了笑。
“那么多百姓啊!您不是视民如子吗?如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要他们的命啊?你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你怎么会如此心狠!”顾晞直感到大脑发胀,他冲他咆哮,可声音几乎全被河浪声吞没。
“我是为了你。”顾引仁不予理睬,从马背后取出盛着蛊毒的罐子。
“什么……为了我……”顾晞不敢相信自己是听到了这句话。
“当初殿选文道圣子,你也在其中,而李诗榜首,你榜眼,”顾引仁看着自己的儿子,用着一双丝毫没有感情的眼睛,“简直就好比当初我跟李如章。可他死了,没命享受这一切,而吴均良,把这一切都给了我,我就只得替他在人间享福。”
“父亲……你在说什么?你要干什么!父亲,李伯的死,难道跟你……”
“不,李如章的死跟我没关系……”顾引仁缓缓摇了摇头,“可为了你,我愿意舍弃这条老命让他们父子相见!”
顾晞的眼泪已经淌了满脸,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亲……不要啊,儿求求您了……儿什么都不要,您不要再做下去了!”
顾引仁突然上前一步,一脚将顾晞踹翻。
“你这逆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吴均良眼中只有圣子!他有了李诗后,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心上,还顾御史,哈哈!要什么御史,全朝文官恨不得都要因为李诗罢官!要不是看在我们这辈的面上,你连这小小的著作郎都捞不上!”顾引仁咬牙切齿,看得顾晞直接愣在原地,眼泪无声下滑。
“儿啊……”他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狰狞,上前将手覆在顾晞脸颊上抹去泪水,“你想,你马上就要平步青云,只要你肯协助父亲。邪祟成灾,根本就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很快,你就能从著作郎直接升为天子,连父亲再见你时还要下跪呢,”
顾晞看着眼前的父亲,粗糙的手掌刮得脸颊生疼,他的眼中充满着慈爱,却是陌生人一般。
“父亲,求求您收手吧……富贵和官位真的不算什么,儿只求您好好的,儿会发奋勤学,会有出息的,您会享福的。”
“要我好好的是吗?”顾引仁冷哼一声,随即打开罐子,“你可知道我饮了几次毒了?你也听到了,巫道圣子说过,三次即亡,要是我再饮一次,会不会瞬间化为厉鬼,就看造化了。”
顾晞睁大双眼,伸手上前夺,却又被顾引仁一脚踢了老远。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啊!啊!”他伏地痛哭,感到自己要肝肠寸断。
顾引仁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将罐捧到面前。
“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顾晞抬头,蹭了蹭嘴角的血,不住哽咽。
“答应你什么?”
“不要用蛊毒害他……其它随你。”
“为什么?”
“我不想看到一代天之骄子死后是那副模样。”
顾引仁想了想,缓缓道:“好,父亲答应你。”
他看着他将一罐蛊毒洒入河中,登时波涛汹涌,巨浪滚滚。
“光是拿管家的死去试探我,还不足以让你深疑吧。”顾引仁看着崖下的巨浪,勾起唇角。
“是我突然想起,你在病发之前为我请了郎中,说我只能饮冰窖融水。”
顾引仁大笑,拍了拍顾晞的肩膀,背手离开崖边:“我儿如此明察秋毫,怎不能为圣子?怎不能治天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