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眠时（1）（2/2）

他的心告诉他，他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了，颜术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少年，那个替他挡下鄙夷的目光，抱着他从台阶上滚下去，然后满头鲜血的少年……

可就当时他受伤的情况，以及自己在梦境里撕心裂肺的表现来看，他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他未必就是林久书。

在真的看到照片之前，樊如鸢还想过无数的逃避现实的借口。

直到他拿着柯星夜的借馆的校刊阅览室找到了2010年的某一期校刊，然后看到——

在由他撰写的一篇报道里，描述了一场青春洋溢的篮球赛，以及球场上最亮眼的红衣少年……文章的最后，放上的是一张以他和颜术为中心的，高一（1）班的集体合照。

照片里，他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被穿着红色篮球服的颜术亲昵的搂在怀里，笑得相当灿烂。

那个笑容不属于现在二十五的樊如鸢，带着点因为与喜欢的人亲昵接触而产生的羞涩，以及甜蜜，是属于青春期的懵懂少年的笑容。旁边的颜术也一样，他的笑容不属于二十四岁的林久书，可是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林久书喊他鸢鸢的时候，他内

心有多么强烈的震颤，就能多说明问题。

回想起那天在浴室，林久书说爱他的时候那般复杂的神情，他感到大脑一阵轰鸣，许多没有成形的记忆碎片主动凑在一起，虽然没有填满整块拼图，但是它勾勒出了一张他最最熟悉的面孔。

十六岁的颜术——篮球场上最活跃的身影，放学路上会骑车载着他一起回家的少年。

他曾在课桌下偷偷牵起他怯生生伸出的手，十指相扣。

他从来不喜欢规矩矩穿校服，总是让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等着自己去帮忙矫正。而自己会因为他那无比深情的目光而动容，会忍不住揪着他的领带凑上去跟他接吻。

开学演讲，升旗仪式，军训，运动会，艺术节，篮球赛……

从初秋到深冬，又到下一年的暖春和炎夏，他们曾经一起度过了那么长久那么美好的年华，他怎么能忘记……他怎么会忘记……

他熟悉来自于林久书的亲吻和拥抱，因为这些是十六岁的颜术留给他的记忆。

这些记忆沉睡在他的脑海深处，也沉睡在他的四肢百骸。

他渴望与他亲密，因为他是他记忆里最亲密的恋人，是失忆以前的樊如鸢全身心的喜欢着，深爱着，割舍不掉的最最重要的人。

八年了……

为什么他八年后才回到自己的身边？

如果不是因为不爱了，他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要放任自己独自在噩梦里苦苦挣扎？

樊如鸢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却在安静的阅览室哭到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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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校之后，在去机场接夏天乐的路上，樊如鸢脑子很乱，他心中悬着许许多多的疑问。

颜术为什么会回来找他？

又为什么要改名？为什么还要装得像个陌生人似的，在重逢的时候喊他小朋友，问他叫什么名字。

或者说他们的重逢并不是一场意外？

他既然成了警察，看上去又和唐索怆那么熟悉，或许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那天晚上会去公安局采访？

可是他又怎么能预见那位少年会暴走，而他又会为了保护自己和过去受同样的伤呢？

恍惚间他想到了那天晚上林久书说的话。

“你要相信，一定有人会替你记着。并把和你相处的时间，当成他一生的宝藏。”

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会离开也好，会回来也好，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想要说服自己，可是这一切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接受，他在出租车里抱着校刊默默的流眼泪，甚至吓得司机大哥一路都在想办法说笑话逗他。

于是夏天乐在见到樊如鸢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打完招呼，就发现樊如鸢整个眼睛又/红/又/肿，很明显是刚大哭了一场。

“这位朋友你怎么回事？？见到我不用这么激动吧？？”

夏天乐笑着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可樊如鸢只是看着他苦笑一声，说：“乐乐，我想起来了，林久书就是颜术，是我高中时候的男朋友，对不对？”

夏天乐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转化成了一声漫长的叹息。他看着樊如鸢红得吓人的眼眶，轻轻地点了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