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下）（2/2）
田疏前来，宣布了郡主的意思，在这群公子哥看来是无法想象的，他们不敢想竟有人敢丝毫不留余地，这摆明是赶尽杀绝，惊恐、挣扎，在城门发生过的一幕再次上演，但结局是同样的，他们没有选择被逼着架起来，任凭如何惨叫威胁求饶，田疏都已下定决心要将人带到郡主面前。
唯一庆幸的是张源，他被打折了手腕，但筋肉断了骨头还在，脸上狼狈了些也不是致命伤，哪怕是去磕头谢罪，回头也能将身上养好。
但南阳郡主真的会放了他这个“始作俑者”吗？张源不知道，如今只能祈求阿兄的面子够大，像以前保他那样，这次也将他保出来。
很快人就送上来了，身上有草药味，但绷带和药膏都被拆净。
这回宁归对田疏是相当满意了，这人做狗也能做一条好狗，至少宁归觉得他给自己省了不少事。
几个衙内嘴上虽然叫得厉害，真见了郡主本人，又怂成了软蛋，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宁归先开了口：“听说你们想磕头谢罪，就现在吧，磕得让我满意的就可以走了。”
面色发青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张源，实在是因为张源一直是他们中的领头人物，而且家世背景最显赫，他们也都习惯了听张源发号施令。
张源不知道自己能看谁，慌乱张望想看大哥有没有来救自己，但让他失望的是，大哥至今没能出现。
宁归知道张清不出现的原因，比起张源做的混账事，现在他受的惩罚还是最轻的，若马上出面将张源保走，郡主不同意，那他翰林学士的脸也跟着丢了，若郡主同意，反而会把账记在张源头上，一有机会就会给予更凶猛的报复。
只要宁归不做得太过分，张清是不会出面的，而以他的身份没有出面，其他衙内的靠山更不好出头了。
冥冥之中，宁归知道张清和自己无需交流就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由感叹这位大学士的心思之深，既然没人出头，小郡主可以拿剩下这几名衙内尽情出气。
见他们许久没有动静，宁归不耐烦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错，这几人也算男儿？
小郡主不高兴就会皱眉，皱眉了就会摆脸色，摆脸色就会让人看见，第一个看见郡主变脸的是景褚，他叔叔是四品官，连带着他在这群衙内里的地位，也只比张源低。
但侄子毕竟不是亲儿子，当南阳郡主仗势逼人，逼着他瘸了这条题，叔叔依然没有出面时，他就明白了什么。
官宦子弟对这样的争斗并不陌生，但以往他们是胜利者，今日要作为失败者罢了。
他已经败了，没人救得了他，再耽误下去可能会有更狠的报复，想通这一点的景褚是第一个忍着断骨处的疼痛，扑通跪下的。
刚跪下还觉得屈辱，觉得不甘，但真到了额头撞地发出闷响时，没有人敢嘲笑，也没人用眼神鄙夷他，反倒是眼前的郡主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
景褚知道自己终于做对了，丢一条腿，磕几个头，喊几句饶命就能把小命保住，没有更划算的事情了，景褚磕头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断骨的疼痛已让他浑身颤抖失去知觉，连同额上一片血红也没有了感受，只是为什么眼前的世界变红了？
总算有人低头，宁归这回是真的笑了，多日的压抑和愤懑得到了发泄，小郡主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若她心情好时，兴许就能轻松放过几个不懂事的衙内，还让他们都有把柄拿捏在自己手上。
偏偏最近心情不太好，清平子又不在身边。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清平子，她一定在身边冷眼看着自己是怎么心狠手辣的吧，不过无论如何她依然会支持自己，这种感觉真不赖。
景褚还没停止他的求饶，谁也没想到这个不出眼的衙内竟然能对自己这么狠，有人做出表率，宁归也不为难他了，正要叫人将他放了，却见张源“扑通”一声，也被吓得跪倒在地开始磕起头来。
和张清之间的默契是常人难以体会的，宁归还不想打破这份默契，开口道：“既然你们两人谢过了罪，那就走吧，腿没断那个，把断腿那个扶着点儿。”
没想到这么容易被放过，张源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竟生出死里逃生的感觉。
他赶紧扶着跌跌撞撞快要痛到失去意识的景褚半滚半走出京兆尹府，回头看牌匾，都浑身一抖，再也不想来到这个地方，再也不想了。
剩下的人见两个领头的被释放，也明白了什么，争前恐后地磕起头谢罪，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的悔恨无知。
宁归像看猴戏般看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够了，田大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沾上斑斑血迹也怪不好意思的，终于叫人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中途不知去哪里回避的田疏又冒了出来，这回脸上的恭敬还带着惶恐，南阳郡主折磨人的招数太狠了，除了先走掉的景褚，别的衙内此时是被放出去了，但腿多半已经没救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敢心怀恨意，只有深深的恐惧。
见此间事毕，宁归告辞道：“田大人辛苦，今日不便多叨扰，本郡主先回府了。”
田疏依然笑呵呵地说道：“郡主莫急，这是张大学士托我送来的房契和地契……”
宁归猜到这京兆尹方才消失，肯定是张清来了一趟，也看了这出戏，对于张源她可是放了一马，因此也没有不好意思，侧头指示康芷向前接过两张薄纸，道：“那就多谢张大人美意了。”
回去的路上，宁归忽然好奇地问身边的康芷：“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
康芷依然是标准不变的表情，眨眨眼似是懵懂，道：“有吗？”
宁归点头，惆怅道：“我有点太得理不饶人，也不知你师父会怎么看。”
康芷道：“也是，如果是师父，一开始就将他们全都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