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某人带薪相思(2/2)
夏敬听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伸手向外挥了挥,那小内监便退下了。
“慢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叫住了小内监。
“师父有什么吩咐?”
“进上的药备下没有?催着太医院快些儿。”
“是。”
夏敬瞄了一眼燃香,估算着时间,有条不紊地整理好衣服,捧着拂尘回到崇明殿。
议事府远不如平时忙碌,众人明里暗里摸鱼等着下班,翻公文的声音都变得不耐烦起来。除了一个人。
那人借病偷懒,带薪相思——此刻正撑着额角翻公文,时不时做几处笔记批注,和周围的气场格格不入。
“左相,今儿喝酒去?喝酒祛病,你那风寒包好——”
“不了,我头昏得很。“萧师杰揉揉太阳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下回我请。”
萧师杰没发表意见,也就是说可以提前溜走——侍郎乐颠颠儿地收拾东西跑了,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
“左相早点回去休息!”
萧师杰早没了笑的力气,向外扬了扬手。
议事府众人陆陆续续走了,连廖栩乔都走了——萧师杰这才慢悠悠地收拾好公文,吹熄灯,看着人落锁,再慢悠悠地租马车回家。
他不想回家,但也无处可去。
他昏昏沉沉地靠着车厢,身上似乎有些发热。东西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老祖宗的话果然没错。此刻他头疼难忍,思绪却很清明。他明白这一切痛苦的来源并不是因为那诡异的风寒,而是斩不断放不下的情丝万种。那像细丝一样的情感一丝丝、一寸寸摩擦着他的神经,他痛苦却快乐。他为他的决绝痛苦,但当他发现自己深爱的那高傲灵魂依旧存在、从未被任何人所改变时,又深深敬佩,心中的爱慕有增无减。当然,更痛苦的不是决绝,而是视而不见——他们生活在同样的时间和空间,却像从不认识一样,彻底从彼此的生活中被剔除。空无一人的房子摆设如旧,好似在等待主人从远方回来;留在别人家的衣服、文具,零零碎碎什么都没带走,仓促得连句道别都没留下。
他知道他不该想的。
从成为左相那天开始,他就披上了无能的笑脸画皮,刀枪不入滴水不漏——没有人知道这画皮底下是怎样的人。当他有了王居逸,他就有了软肋,有了牵挂,有了挥之不去的念想。他活了三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知道是否能继续信任王居逸,但听陈烨说,王居逸带走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假如他彻底不管了,要名单来做什么?
他内心渴望着王居逸这样做的原因有哪怕一丁点是因为旧情难却——当然,更多是要为陈瑛和陆子籍报仇,他很清楚。
曾经设想好的场景在他眼前化作碎片扑面而来,那些阴谋、策划、斗争,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眼前的景物呈现出支离破碎的光影急速下坠,在他意识到这是为什么之前——他勉强看清来人仓促的神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萧相那边朝议事府告了假,说是着了风寒高热不退,在府里养病。”
“盯梢的怎么说?”
“府里差人请太医去过了,外头没发现什么异常。”
“盯着就是。”
“是。”
廖栩乔微眯双眼,捋着胡子一言不发。
这算是萧师杰的策略么?长期的摸排查不出他的底细,难道搅成一摊浑水的前朝当真与他无关么?最重要的一点——他不相信王居逸在武林和萧师杰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一时找不出理由。
到底是为什么呢?
“义兄,以后就要在这住下了。你看那屋檐,上面窝着两只燕子呢——”
王居逸寻声望向府邸的飞檐,又收回视线,整理好衣襟。
“走吧。”声音清冷,没有丝毫起伏。
他推开门,一道光冲入眼帘。他咬咬牙,毅然闯进一个全新的世界。
是日,元和十三年六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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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角色即将出场~作者是个长情的人所以会交代好每个人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