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2）

且慢记得许多年前，相同的模样，同一位神，问出相似的话。

“我感觉你不太喜欢人。”

那年且慢笑着说谎：“哪有。”

长发姜稳回头，对上且慢笑意盈盈的眸光，一本正经道：“我以为以你的出身，你会很讨厌人类。”

且慢眯了一下眼，回答了和现在一样的话。

“没有不喜欢，只是嫉妒而已。”

那年的对话就此中断。

谁能想到经年之后，姜稳还是问出了当年没问出的话呢。

且慢伸手在姜稳的脖颈上轻轻蹭了一下，姜稳微愣，回头看他。

“我嫉妒你的虔诚和我永远无法到达的高度，我也嫉妒你的慈悲。你是真正的神仙，而我只是苟活于世的邪祟罢了。”

且慢凑上前，贴着姜稳的耳根子低低出声：“我是因为你才不对人下手，你可得看好我。”

倘若是许多年前尚有记忆的姜稳，怕不是一下子就能猜到且慢说的是谎言吧。

可是现在的姜稳，连自己都不记得，更别提记得最初的且慢。

姜稳伸手握住且慢的手腕，想对上且慢的目光，想从那一直带着三分戏谑的眼眸中窥出几丝真实。

且慢半垂下眼，偏头避开了姜稳。

姜稳没有就此罢休，仍是固执地盯着且慢的侧脸，那张微微抿起唇，不知不觉紧绷起来的脸。

姜稳分明知道且慢的话中藏着的不只是当下的分分秒秒，他分明在随口勾勒那些姜稳不知道的过往。

可是对于姜稳来说，那是一片空白，灯光落在身上的时候只觉无力。

“我……”姜稳张张口，突然哑然，不知如何说才好。

且慢微微回过头，眼角渐渐弯起来，半张的嘴似乎要提起其他的话题，让当下翻篇。

但姜稳不想就此结束。

姜稳抢在且慢之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的过往，我也不知道你瞒着我什么。我猜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打算追究。只是，有句话你说的不对。”

姜稳看着且慢，福至心灵，道：“你不是苟活于世的邪祟，也不是会对人类下手的神仙。”

就算不知道且慢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姜稳也相信他。

像一个天真的小孩，义无反顾。

且慢一怔，埋在阴影里的半张脸慢慢转向灯光之下，最终终于完整地映在姜稳明亮的眼眸中。

哪怕姜稳一无所知，也能瞬间戳破自己的谎言。且慢心里漫上难以言喻的情感，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且慢轻笑一声，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装模作样地叹气，“你怎么这么傻。”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想告诉你那些事。”且慢顿了顿，“因为你，也因为我。”

“但是，”且慢轻轻扯了扯姜稳的衣袖，“你给我一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所有。”

且慢会说的，以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方式。

求姜稳给自己一点时间，到底也只是为了不让真相大白的时候自己显得太狼狈。

姜稳沉声应：“好。”

——

医院人来人往，姜稳见过许许多多人的悲欢离合，那些寿命不长的生灵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苦。

姜稳听过一个说法。

据说那些故作坚强的人，都会将过往淡化，不愿提起深藏心底的苦难。

他们将过去瞒得严严实实，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完美阳光的人，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探究自己的过去，不想让揭开伤疤的瞬间显得太狼狈。

当那些人主动开口提起过去，甚至愿意完完整整地叙述的时候，意味着他们对对方十分信任，信任到愿意剖开自己的伤口，完完全全地捧着献给对方。

可惜的是，那些人往往缺少一个真心实意的倾听者，没有人愿意静下心来听被风沙掩埋的血肉，因为它无趣。

姜稳想，且慢会说这番话，是否意味着且慢决定把信任交给他。

正好，姜稳也愿意做他最忠实的倾听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