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你最好心里有数。（2/2）

“朱部司，”见他的话头略略停下，冯极才低声开口解释，“真不是我们有意拖延时间，您想，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马坪隶属于我们潞州，马坪失陷则五阜洞开，于我们自身和五州整体都没有好处，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那你们为什么知情不报，”朱以先问道，“冯极，潞陵没有及时支援马坪的事情，你也得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我先不跟你追究。起码在今天这件事情上，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顾鉴舟坐在另一侧的末席上，闻言倒是不紧不慢地支起头来，跟周羲琤一对眼神，眼角带着一丝笑意，朝着朱以先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冯极道：“朱部司，不是我们不想给淮掖发消息，是我们之前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朱以先问。

“我们潞陵上次跟马坪联系是在四月的时候了，马坪发了电报向我们求援，之后我们向那边频频询问，也都不再回我们电报，怎么问都没消息。我们还派侦察队去看过，都是有去无回，到今天也没回来。”冯极道，“不瞒您说，马坪的消息我们跟淮掖是同时收到的。这消息来得突然，我们知道之后也很震惊。老司令就是因为看了这个，一怒之下才病倒了的。”

朱以先冷笑道：“马坪地处潞州管辖范围之内，跟自己的辖区失联你还理直气壮，难道是等着淮掖给你解决吗？”

“当然不是，”冯极忙道，“我们正说着要整顿人手，往马坪走呢。这不是后来淮掖就发电报过来，说沚州和潼州的几位长官要一起到马坪。我们就先遣了一拨侦察队，大队人马还等着您几位过来，再一同往马坪前线走呢。”

朱以先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一挑眉毛并不买账，神色倒是缓和了些：“马坪都是几月的事情了，你们到现在才纠察人手过去，我是不是还要赞赏你反应得快？”

屋里一时沉寂，冯极低着头不敢说话，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怎么应对。魏思理在一旁悄悄地打量着屋里这几个人，刚想补一句什么，只听朱以先左手边的靳秩徽道：“冯参，照你刚才这样说，潞陵收不到电报，也打不通电话，是跟外界完全断了消息啊？”

“靳司令。”朱以先刚开口拦了一句。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冯极就点头道：“是啊，是这么回事来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靳秩徽接着问。

冯极在话头上却支吾起来，他眨着眼睛反应了好几秒钟，才道：“要是马坪来电的时间没错的话，那大概就在马坪失陷前后，可能是……”

“靳司令，”魏思理在一旁忽然开了口，连截住了上峰的话也不顾及，“是这样的，自从马坪前线开战以来，会每天给我们发一封简报，概述前线的情况。但是忽然从几周前的某天起，马坪就没有消息了。我们当时以为是线路故障延迟了，但是后来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消息，这才意识到不对的。”

靳秩徽点点头，向一旁冯极道：“冯参，这么大的事情，你记不清楚了？”

冯极道：“我……这我不是不记得了，就是有的时候时间上搞得没有那么清楚。我上岁数了难免脑子糊涂，靳司令别介意。”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像刚才我也说过了。冯参，你最好心里有数。”靳秩徽一笑，又向魏思理问道，“你们跟外面断了联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已经好了吗？”

“已经修好了，”魏思理向他解释道，“我们发现有问题之后就连夜排查，这才知道是马坪连着四城那边，好多电线被炸毁了，就赶紧派人抢修，四五天之前刚刚修好。”

靳秩徽点点头说：“魏少参，冯参说他上了年纪记不清楚，你说的可要作数啊。”

“那是自然。”魏思理道。他说着却不自觉地掉过头去，偷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朱以先。后者向着魏思理狠狠瞪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去翻桌上的文件。

魏思理脑中一闪，还没来得及多想，便看到靳秩徽把一封电报顺着桌子向他滑了过去，正好停在他眼前。电报上白纸黑字，笔笔清楚。魏思理打眼一扫，心里陡得往下一沉。

“魏少参，你好好看看吧，那这封求援电报你们是发的。”周羲琤在一旁道，“潞陵能不能收到电报，也就是你们自己最清楚。收不收得到都是你们自己说的，但是起码，前后的话还是要说圆的吧。”

屋里静着无人说话，朱以先往后靠在椅背上，椅子吱呀响了一声，让气氛更是说不出的怪异。他的手在桌子下面无意识地弹了一下，随后便调转开视线，不再说话了。

魏思理拿起那封电报来，上下扫了扫刚想说什么，却听周羲琤又开了口。

周羲琤并没看他，而是翘着腿单肘支在椅子扶手上。他伸手把桌上的杯子拿起来，用杯盖推了推表面的茶叶，忽得啪嗒一声扣上，顺手往桌上一放，慢声道：“魏少参现在可要看清了，或者想个好点的借口，别再说不记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