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路崎（3）（2/2）

“对。”周杭点头，“我生在杭州，长到五岁才离开，以前家在西湖边，那是个好地方。”

司机大叔也附和：“对啊对啊，好地方。”

范无救想起罗刹海市的第二重幻境，他所看见的，是自己从未到过的临安，不由追问：“西湖很漂亮吗。”

“漂亮啊，十几年前，西湖边游客不太多，断桥上也没什么人，不像现在上个断桥还要排队...啊！”

公车跑上盘山公路，周杭正说到兴头上，没注意前方有个急转弯，范无救连忙伸手，周杭撞上他的胳膊，身体弹回来，不偏不倚，落进他怀中。

司机通过后视镜，见他们抱作一团，问：“没事儿吧？”

“没事。”

周杭推开范无救，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声音却低沉下去：“搬家之前，我最后去过一次断桥，谁成想突然变了天，多亏有个好心人经过，借给我一把伞，我撑着那把伞回到家，刚一进家门，雨就变得好大，也不知道那个借我伞的人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淋到雨。”

司机连连点头：“唉，还是以前好人多啊。”

周杭笑笑，随口道：“是啊，我还记得那是一把油纸伞，青色伞面，竹木柄，我撑着它回家，身上一点雨也没淋着，很结实，不像路边小店买的装饰品，可惜后来丢了，再也没找见过。”

“说不定丢在老房子了，你再回去找找呢？”

“老房子早就拆了。”

“问问家里人？”

“都说没见过。”

“哎呀，再找找，总会有的！”

周杭和司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油纸伞可能的去向，司机一高兴，硬是把他送到白云观门前，才哼着歌，调转车头下山。

待车走远，沉寂多时的范无救突然道：“别找了。世上缘生缘灭，自有定数，你和借伞人缘薄，他借与你的伞，便也只能陪你一场雨的时间。”

周杭手提大包小包，抬脚之前笑道：“也许吧。”，跨过门槛，径直向丰老道的住处而去。

老道见了烧鸡就眉开眼笑，摁着范无救坐下，满上两杯米酒，和他碰了杯：“好啊好啊，算我没白疼你，辛苦了，来，坐下吃个鸡腿，什么，不吃？吃嘛，和老头子我装什么秀气。”

老道聒噪，范无救一心应付他，不曾注意到周杭悄悄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眼睛怎么样？”老道呷着米酒，痛快地“嘶哈”一声。

“还是看不清楚。”

老道撕下鸡腿，咬了一大口，没心没肺挥舞着鸡骨头：“不妨不妨，再适应些时候会好的，鬼瞳嘛，哪那么容易就被你得了。”

范无救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听到鬼瞳两字，忽然警觉起来：“周杭呢？”

“啊？他，他他他......”

身侧空荡无人，周杭先前多次提到要下山回家，这一老一少欺他目力不佳，联合起来演了场戏，范无救不忿，将酒杯一墩，折身便摸索着追了出去。

“喂！喂！！！”

房门大开，范无救已然离去，老道喊破了嗓子也是无用，索性坐下来，把范无救那杯酒倒入自己杯中。

举杯对月，摇头晃脑：“世上缘生缘灭，自有定数，你方才说的，我可全听见了。”

仰头一饮而尽，老道喟叹：“嘴上说得好听，怎么轮到你自己，还是执迷不悟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