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2/2）

是杨瀚涓，捧着那一盘子小玩意儿跪在地上供我挑选。我瞧着那绒布上用绸花盒子奉着一对木兰花笈，忽然想起尚被困在葳蕤轩的蓁儿。

听说那冷翠背带下去审问一番后也是审不出什么，又被放了回去。只是颜昭也一直未曾解了她蓁儿的禁足。这几日尚且不知道怎么样。

“你可知道近几日葳蕤轩情况如何了？”

“葳蕤轩尚在禁足。只是在昨日一早，芳娘子的小院也被锁了。”

我一怔，脑海里想起昨日在留仙台给柳氏请安的时候，正巧颜昭也在。只是等着我和李氏都坐齐了的时候，颜昭才缓缓说，芳萱那丫头这几日身上不爽，染了时疫，这几日就不便出来请安侍奉了。

如果说是时疫的话，虽说不便出门，可总是能够让人进去探望问切的。如今却是连院子也都锁上了，只怕这其中有着一些更深的事情，比如，她才是这桩燕窝事件的主谋。

其实仔细想想也并不是不可能。芳萱原先就是柳氏身边的贴身侍女，柳氏前面被薛小娘这么摆了一道儿，现在有身怀有孕，芳萱在柳氏身边耳濡目染，想来也是会为自己的旧主动点儿手的罢。

好一个衷心的芳娘子。

我不禁冷笑出声，这桩梁子也算是我与她暗地里结下了。就算是薛小娘对云墨动的手，但如果不是她最先起了歹机，又何苦生出这后面的事情。

于是心下凉透一片，想起颜昭，忙携了些点心吃食，一路朝着清霜阁而去。

不远处的那片雪云一路压着后山夹带着凌冽的寒风而来，清霜阁周围香梨尽凋，只剩一片肃杀之意。从前瞧着最是清爽的那一抹白墙灰瓦，现在在这般残枝凋花之间藏着，也只剩下了一地的凄清。

“你说说你为什么那一天要亲自去库房赏赐东西？”

是颜昭的声音。我在殿外听得这一句，不由得停下脚步。殿外静悄悄的，一个侍卫也没有，我就这么立在那冷冰冰的灰石柱底下细细听着。

“爷既然想我留我一命，我自然要为爷做点事情。”

这个声音，柔媚夹杂着一丝清冷。和她那一日在地上冲柳氏拜别的声音并无区别。芳娘子！！！

“自你进柳宅以后，本王并未指示你四处散布谣言，只是叫你盯准柳氏。你倒好，已经两次私自决定动手。已经将本王的后宅搅得天翻地覆。”

我下意识的捂住嘴，整个脑袋几乎就像是被人削开了灌了一壶冰水似的，凉意阵阵地炸开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芳萱会是颜昭的人。这真的是没有想过的。

灵台在刹那之间有一些清明，那之前长靖晚宴上，薛小娘突然闹起来，似乎就是芳萱前去将她按住的。当时我并未曾多想，芳萱怎么会想到要去按住她，更没想过，芳萱有哪里来的本事能够将薛小娘在那一晚压制的死死的。

“可若是没有妾身此番涉险，爷又怎么会……”

芳萱似乎是声音刻意压低，最后这几句我实在是没有听清。当然，我还在为着刚才那件事情而愣神。

天边那一压黑云终究开始发作了起来，冽风带着许多雪点子扑面而来，却像是砸在我心口一般。这样一来，后宅里的每一桩争斗，其实颜昭都是知道的，或者还有一些是他默许的。

那么上一次我设计司马氏和柳氏而让柏宸升官一事，想来他也是能够知道的。

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厌恶这些争斗，但是其实他才是这王府里最深不可测的人。但是他又为何要默许我当日去设计柳氏一事，并不加以劝阻。还有，他既然明知道芳萱已经开始有着不安分的念头，又为何要将她迎入府中？早早一条白绫赐死不是更好？

这一切一切看上去实在是杂乱无章，叫人摸不着头脑。那么芳小娘究竟是不是毒害皇嗣的真凶？

我回首望向这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亭台楼阁，眼中却是没有零星半点的光芒。风暴已然来临，有人在等待它，等待着它能够给自己带来别样的东西，譬如这冬日里最后的一点阳光；有人在期待着它，期待着它能够带来无休无尽的黑暗与纷争，譬如这冬日里的一场肃杀；有人则是这场风暴的制造者，在看戏一般，操作者所有人的选择。

而我？

不知不觉间，唇边已经勾起了一抹笑。

那么就让它冻的更彻底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