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十八 寿宴二十九（2/2）

“任师弟和于师弟关系最好，得知于师弟遇害了，他哭得死去活来，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我，是不是我杀了严师兄。我承认，我那时候性格偏激，常常口出狂言，因为和严师兄势同水火，没少说威胁他性命的话，甚至几次兵刃相向，但我从没想过杀了他。我怒气难平，拔剑指着任师弟，任师弟吓得跪下向我磕头，说他吓糊涂了，才会胡说八道。我看他模样可怜，加上心情烦乱，就只是划了他一剑，没再和他计较。”

只是划了一剑？云端听到顾飞羽这么说，眸光不禁一冷。

顾飞羽垂着眼皮，没有注意到云端的目光，兀自说道：“连续有两位同门遇害，武林宴自然是去不成了，我提议回江天派告知师父早做防范，任师弟是个没主意的，对我言听计从，我俩就一起回到了明州，可是当我们进入江天派后，师父竟然一口咬定是我杀害同门，说人证物证俱在，要杀我清理门户。”

云端问：“人证是你的救过东明派掌门夫人？”

顾飞羽点点头，道：“师父喊出证人之后，我一下子就呆住了，东明派的掌门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指认我是凶手，说她偶然撞见了我，本想向我道谢，不料竟然看到我毒死了于师弟。她不敢出声，偷偷藏了起来，又目睹了我追杀严师兄灭口。她还捡到了我扔掉的毒药瓶，那个瓶子是当初一位爱慕我的女侠送给我的，被我随手丢在了柜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就这样，我被师父打入了死牢，说等七日之后，邀请所有武林同道来江天派观看他清理门户。我被关押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幽明谷，我的朋友们为我不平，于是闯进了江天派，杀死了看管我的仆役，砍断门锁，将我救了出去。”

云端冷冷道：“杀人越狱，勾结邪派，阁下的罪过更大了。”

顾飞羽苦涩一笑，慨叹道：“不错，他们救我是出于好心，却坐实了我为了盗取掌门之位，勾结邪派害死同门的传言。我不想背负不白之冤一辈子，想回江天派评理，被他们拦了下来。他们说正道无义，要置我于死地，不回去也罢，正好一刀两断。师父知道我逃走了，认定我和邪派沆瀣一气，一怒之下发布了追杀令，正道人士纷纷来追杀我们。我不想让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我越是规劝幽明谷的朋友罢手，他们越是觉得我对正道心存眷恋，要帮我快刀斩乱麻。双方兵刃相向，死伤无数，我向来桀骜不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是看到两边厮杀不休，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因为我而终结，我第一次感到害怕了。我想去阻止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打了，但是没有人听我的，我的喊声被兵器碰撞的声音掩盖了，微弱得不堪一击。追杀我的人，有我过去的金兰至友，保护我的人，也都是我的莫逆之交，他们杀红了眼睛，我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顾飞羽说着说着，红了眼眶，苍老的脸上神色更加憔悴：“我甚至想……干脆自尽算了，用我一死终止这场屠杀，但是我的意图被幽明谷的朋友发现了，他们不许我牺牲自己，给我下了迷药，将我送到了幽明谷。我醒来后，得知有七百多名武林人士前来围攻幽明谷，他们不仅是要我的命，还要为那些死去的正道报仇，将幽冥谷一并灭掉。幽明谷的谷主为此战亡，罗纱带着剩下的人奋力抵抗，她自知寡不敌众，就将我推进了密道，堵住了石门，然后在山谷中埋下了炸药，和七百多名正道人士同归于尽了。”

叶翊宸悄悄问程疏影问：“罗纱是谁？”

程疏影小声回答：“幽明谷谷主的女儿。”

叶翊宸点点头，心道：是顾飞羽的红颜知己之一，顾飞羽当年果然是个桃花朵朵开的人。

顾飞羽凄然道：“师父因我而郁愤而终，这欺师灭祖的罪名，我认。那七百多名豪杰义士，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都是因我而死，罗纱下手和我下手没有区别，这罪名，我也认。但是，严师兄和于师弟不是我杀的，这罪名，我死也不认。”

叶翊宸挠挠头，道：“可是……如果你是冤枉的，那个指正你的人，就是那个东……东什么派的掌门夫人，她为什么要恩将仇报诬陷你？”

顾飞羽沉默半晌，苦笑道：“因为在这世上，她最恨的人，就是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