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2/2)
良久,血光在漆黑的残夜里流星似的稍纵即逝,黑雾将纸包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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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摄鸣炮冲上云霄,将分外冷清的长空炸出半彩。千颜万色的魂力托举起无数模样精致的纸鸢,裹夹城门缓缓拉开的钝响,降至地面。凌厉的长风自城门外涌入。
“恭贺城主凯旋归来。”
喝彩声一山盖过一山,偌大的金陵城一眼望去挤满了人,黑压压地填满宽街小巷。
金陵城活了过来。
易卦浅啜了口粗茶,瘦削的肩骨斜靠在窗边。
他的手指轻蹭杯沿,笑道:“真热闹。”游戏里虽陆陆续续见过几次,但到底还是亲眼目睹才知震撼。
易渊正身立于窗前,冷静地注视人声鼎沸的场面,不咸不淡地道:“热闹意味着危机。”
易卦一愣,看向易渊。小崽子睡了一觉后身形依旧是瘦瘦矮矮一个,却似乎有了什么说不上来的变化。那双黑目依旧凝了厚墨化不开。
是了,应天侯回城后,总会接到几桩小孩失踪的案件,都是才击鼓报的案。应天侯无论怎样抓捕都无法查到凶手。罪魁祸首就在自己家,饶是愁破脑袋也难知一二。
易卦正欲说什么,门外突然被轻叩一声:
“修士,应城主回来了,在下正欲前往应府,您要同行吗?”
易卦道:“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他转身对易渊道:“同我一起去。这里不安全。”
呆在客栈太危险,应霁来者不善,稍不注意便是往火坑里埋。
易渊点头,抓住易卦伸过来的手。
易卦略带歉意地道:“让公子久等了。”
书生无所谓地摆摆手:“这位是?”目光分散到易渊身上。
易渊低眉垂目,凉薄的眼皮盖住眼底碎碎寒星。
易卦笑道:“我家孩子。”语气诚恳到仿佛到仿佛是自己开膛破肚好不容易才生的。
陈俯了悟似地点点头,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您夫人呢?”
易道长笑脸一僵,挑起的长眉愁云惨淡地凄凄压下:“生下他就去世了。”
陈俯倒没料到这出,一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安慰道:“节哀,您器宇轩昂英姿不凡,定能再觅位佳人。”
易卦嘴角微抽了下,假意惺惺地道谢:“承您吉言。”手心肉被小孩儿猛掐,他低头正好撞上易渊幽幽抬上来的目光。
“公子可有笔墨?”易卦错开眼神,扭头对陈俯道。
陈俯对易卦转换如此之快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傻愣愣地道:“有的。”
书生立在案前大气也不敢出,见易卦素白的掌心铺平宣纸,神色凝重地挥毫洒墨,洋洋洒洒地填了大半张纸,字体遒劲有力龙凤凤舞,颇有猫嫌狗不待见之势。
末了,骨节棱长而坚硬的手指将纸张叠齐,随手揣进长袖中。动作行云流水一条龙,约莫是个道行高深的老手。
书生又拱手摇头晃脑地称赞道:“修士您实在多才。”
易卦面不改色地承下夸奖:“哪里哪里,还是公子您才识渊博。”他的指尖残存一点清淡的檀香味,约莫是拿宣纸时刮上的。
易渊默默别过了头。
待三人行至应府门前,朱雀铜门外人头攒动,不宽的长街流淌成一条人河。
易卦握紧易渊的手,低声说道:“抓紧,别走丢。”
陈俯连同书箱被扭扭歪歪搡晕,从人群中软着腿九死一生地扒拉出来。
“俯兄尚且安好?”易卦看着弓腰猴喘不止的书生,于心不忍,半扶了他一把。那股清清淡淡的檀香更甚。
手心冷不丁又被轻掐一下。
易卦落眼瞥了瞥易渊头顶,小屁孩儿做贼心虚连头也不抬了。
“还好还好。”陈俯虚虚弱弱地支直身,蹲下在书箱里来回翻了半天,抽出一封揉成菜团的信笺。
又踉踉跄跄地举着信笺呈到铁面冷目的守卫手中:“劳烦大哥将这个交与宋管家。”
应天府的侍卫大约都是一个冰雕刻成的,周身散发出闲人勿进的气息。干脆利落地点头,便身形消失。
少顷,门内迎光疾步走来一个高瘦的身影。
“先生千里迢迢而来,实是招待不周,有失远迎。”李敖道。狭长的眼角微眯,精明而不失礼数地打量易卦。
“李敖性格剧情有所变更,请您注意探索。”脑海中地图一震,金字时明时灭提醒易卦。
“凶。”地图倏地又剥落下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