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江得安凝眸揖手,语气谦卑道:“父皇,儿臣认为的确不该以此逼出鲁国余孽,我们残害鲁国百姓的同时,也会引起大梁百姓的恐慌。”
江清梧并不多言,他只是同江得安一起垂首揖礼,眼下若是他再多言,便有几分逼迫陛下的意味了。
江清梧余光瞥了一眼江息颜,见她身上并无伤痕这才舒了一口气。
忆起方才林扶风匆匆忙忙去寻江得安,说是江息颜有难,要江得安搭救。那一刻江清梧心里竟有几分不悦,他竟是不知何时江息颜与林扶风这般熟络了。
陛下眉头微拧,艴然不悦,“一个两个都是来替息颜说情的?”
江清梧面色微微一沉,头垂的愈发低了,“清梧不敢,清梧只是与太子殿下想法相同而已。”
陛下微微眯了眯眼,语气透出丝丝危险之意,“想法相同?那你们的意思便是江息颜当众驳了朕的面子也应该原谅了?”
江息颜原本手心就布满了汗水,陛下此言一出更是惊的她面色大变,叩首恳求道:“息颜知道此事息颜有错,息颜不求陛下原谅,只希望陛下能放过那些鲁国俘虏,息颜甘愿受罚。”
江息颜说罢此言,只觉得后背都冒出丝丝冷汗。
眼前这个男人,他有天下人的生杀之权,倘若一个字说的不对,那便是一死。江息颜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如何不怕?
可是再怕她也得替鲁国余孽求情,那些百姓都是无辜之人,她怎能见死不救?况且景亲王府小心翼翼是怕中了奸佞小人的算计,从来都不是冷眼旁观见死不救之辈。
“甘愿受罚?你可知你这是抗旨不尊,要拉出去砍脑袋的,为了这些俘虏可值得?”陛下面色愈来愈沉,言语间满是瘆人的寒意。
江息颜攥紧的手心汗水愈来愈多,浑身泛着寒意,她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若是临阵脱逃,才是辱没门风!
“若问值不值得息颜也答不出来,息颜只是觉得他们只是子民,只是百姓,太多事情他们没得选。正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息颜只是觉得百姓不应该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而应该成为江山的砥柱。”
江息颜这一席话说完,内殿众人神色各异,陛下面容笼了一抹阴霾,他抿了抿良久都不曾开口,内殿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在养心殿外的林扶风,他捏着折扇的手也微微渗出汗水来,此事成功的几率与失败的几率皆占一半。
江得安帮衬不了江息颜多少,最多只是陛下想要处死江息颜时,替江息颜求一个体面的死法。
而成与败,皆看江息颜自己的造化了。
养心殿内静谧如水,养心殿外只有风声拂过,众人皆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不知过了多久,罗汉榻上的陛下终于缓缓开口,他语气恢复了淡然,“息颜,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江息颜如获大赦,终于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手心微微松了松,她擦了擦额间的汗,言辞诚恳道:“陛下,这些俘虏有许多是富贵人家,甚至是权臣的子女,若是待他们好了,兴许会得到一些鲁国的机密。再者说,他们当中也不乏能力优越者,身为强国自然是要揽尽天下才能人士,倘若因为是鲁国俘虏便苛待于她们,实在是有愧我大梁胸襟。”
陛下沉默了半晌,轻笑了起来,“息颜啊息颜,你若是个男子,兴许不比你父王逊色。”
“陛下谬赞了,息颜不敢当。”江息颜虽笑吟吟地应着话,可心头却有一众劫后余生,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感觉,所谓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
江息颜忽然有些心疼贴身伺候陛下的内官,那岂不是整日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
思量间,耳畔处传来了陛下威严的声音,“那些鲁国俘虏便由着你处置吧,但朕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他们心存歹念,对我大梁不利,朕绝不姑息。”
江息颜抬眸义正言辞地保证道:“若是他们心存歹念,兴风作浪,息颜第一个将他们斩杀。”
陛下微微颔首,沉默了一下,继而话锋一转,“对了,朕似乎听闻清梧要娶楹楹?”
“是。”江清梧不知陛下何意,只能淡淡应道。
“朕觉得你们二人似乎不甚相配,倒是端贤伯的嫡长子与楹楹相配一些。”陛下此言使得江息颜面露几分欣喜,眼下陛下开了口,沛国公府就是再不满也不敢如何了。
可陛下的下一句话,却使得江息颜笑容僵在了脸上,“至于清梧,礼部尚书的嫡次女荣姝如何?”
江清梧身子微微一僵,垂眸低声道:“陛下所指,自然是最好的。”
江息颜仿佛被天雷劈了一般,愣在了原地,刚推出去一个苏楹楹,又来一个荣姝,江清梧是造了什么孽?
这荣姝是宫中贤妃的侄女,父亲是礼部尚书,她仗着身世不俗,经常欺辱旁人,虽比不得苏楹楹那般蛮横,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至于息颜的婚事,你尚未及笄,朕便不做主了。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定,若是喜欢你便与朕说,朕亲自指婚,以公主之礼将你嫁出去。”陛下的话拉回了江息颜的思绪,公主之礼,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可是落在她的耳里甚是讽刺。
“多谢...陛下。”江息颜扯出一抹笑意温声应道。
陛下见此再不多言,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缓缓道:“太子留下,其他的人都退下吧。”
此言一出,众人便揖礼而退。
唐笠只是瞪了江息颜一眼,并未多言,量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置喙陛下的决定。而江清梧看着江息颜苍白的面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江息颜缓步走出了养心殿,抬眸便瞧见了不远处的林扶风,他长身玉立,昂藏七尺,果然是出挑的很。
江息颜缓步上前揖揖手,温声道:“多谢先生。”
“郡主客气了。”林扶风忙不迭还礼道,他见江息颜面色苍白,身心渗着丝丝汗水便知道此事有多么的凶险了,他心头涌起几分怜惜,却在顷刻间打消。
林扶风不得不承认,遇到江息颜之后,脑子与心似乎不太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