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host（11）（2/2）
“你是艾略特。”
利连撒尔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个名字，除了艾略特，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念头，并不是你提到的人——不过有意思的是，艾略特可还活着。”
“活着？你的意思是他被火化后的粉末还会增殖吗？”不知道怎么样，利连撒尔的口吻有些刻薄，他对于这个名字的厌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是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几面。
“哈哈哈，莱恩，你真具有幽默感，我指的‘活着’可不一定是指这样，也不一定是他的□□或者大脑。我只是他的一个死的念头，如果你知道艾略特的童年时代，就会懂为什么我会存在着——他终身在追求生命的更多可能性，然后把这个执念留在了自己的作品中。”
他说：“但活着不是这样，活着是在变化、在生长……你到时候就会懂了。”
“我不需要懂。”
利连撒尔冷淡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费劲千辛万苦把我困在这里，请你立刻结束这种闹剧。”
“噢？你不喜欢这里吗？比起枯燥乏味的现实，大多数更喜欢这个虚幻的人生。”
“现实中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去完成。”利连撒尔没说实话。
“哈哈！有趣，但是恐怕我恕难从命。”
没给利连撒尔发作的时间，对方耸肩，口吻很稀疏平常：“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把你困在这里。”
利连撒尔感觉到愤怒冲击着胸膛：“你在说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困住我，这有什么意义吗！”
“嘘——冷静点，其实我也不能解释，因为我不是艾略特，我只是他的一段‘思维’、一个‘渴望’，是一个数据的幽灵，我只知道你需要留在这里。”
他的表情很诚恳，另一个方面，处在优势地位的人没必要撒谎。既然这个东西是要把自己困这里，那又是谁把自己送进来的？
利连撒尔感觉到一阵寒冷——现在的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轻松，简单的恐怖袭击？不，不是。
对方还在不停说话：“你要知道，在人们把自己电子化的替身上传到赛博空间、把这个东西作为第二人生时，数据幽灵就在不停被生产、抛弃，这就是今日生活的副产品。”
“所以那里的怪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存在？”利连撒尔突然出声，他抬起头，紧盯着对面的东西。
“怪物？”对方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就像被什么小虫子咬了一下，面部肌肉突然因为疼痛抽搐起来：“你指的什么？”
“别装傻，第三区核心位置，游戏中称为磷火海岸的海域，在下面有一个怪物。”
利连撒尔指着栏杆外的海水，周围的一切都被扭曲了，包括大海。海面高高卷起，在天空上翻涌，黑沉沉的颜色倒像是一个吞噬所有存在的地狱一样。
“……”
他那一瞬间的情绪是无法描述的，像是惊讶、迷惑，然后又像是讽刺和嘲笑，总而言之，这个自称为“幽灵”的东西大笑了起来。
“我觉得你应该修改一下你的称呼，”
对方的声音还带着发笑的颤：“那可是艾略特最满意的作品，是用他的生命之火燃烧后铸成的宝石啊！莱恩，那、就是用整个社会孕育出的‘未来’，是整个人类的‘未来’！而且，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客气呢？”
说着，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但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也只好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利连撒尔皱了皱眉，“对自己不客气”？什么意思？
又一阵大笑打断了他的思索，是艾略特的幽灵，他正用着以诺的声音笑，丝毫没有吸血鬼的轻快，声音听起来尖锐的刺耳，像是带着锯齿，混合了后一起倾倒进利连撒尔的脑袋里，刺得他耳朵发痛。
别笑了！
利连撒尔想喊，但对方先他一步，伸出手指着远处，兴奋地说：“嘿，莱恩！和艾略特的杰作打个招呼吧！”
利连撒尔抬起头，远处的海洋已经褪去了外壳，恢复成它在数据世界中的形态，蓝色的方块密密麻麻攒动着，那个“杰作”、怪物就在他的头顶。
这个存在颤动着，看起来庞大笨拙、又像羽毛一样轻盈，以至于可以漂浮起来，而那些细长的东西，就像从噩梦中探出的腐烂的手指，企图挣脱束缚它的网格，无数张扭曲的面孔烙印在这东西的表面，吐出各种有着污秽色彩的晶块。
这些是碎片、是网络运算中无时无刻出现的冗余，是死者的生者共同的遗骸。
利连撒尔浑身僵硬，看着那个怪物被波浪推着向自己倾轧而来，一路上都有无数不得解放的痛苦灵魂被碾碎——
『过来、过来、过来啊……』
塞壬般的低语在虚空中回荡着。
它要同化我吗？
答案并不是如此，那个庞然大物在距离不远处停下，就像植物的繁殖，一个枝杈一样东西从它的身体中分离出来，蠕动着，母体耐心细致地给它缠绕上更多细丝，一圈一圈，形状越来越具体，现在已经可以分出头部和躯干了。
一瞬间，一种扭曲、无以名状的恐怖填满了利连撒尔所有的感官。
他看着那个逐渐成型的存在，从污秽和丑陋的巨物中诞生，就如同即将挣脱蛹的蝴蝶。先是手指、往上的手臂、肩膀、腰部和胸膛、扬起的脖颈——似乎可以看见那薄薄皮肤下血管的搏动、下颌的转角、耳朵、头发……最后是、最后是——
那个残缺的人体俯身，把面色惨白的利连撒尔笼罩在它和它的母体的阴影中。两双眼睛对视着，两张如出一辙的面容像被镜子倒映出来的影子，不知道谁在镜子里、谁又在镜子外。
它咧开嘴，无数人的声音重叠出它的声音，愤怒的、痛苦的、遗憾的……这样一来，反而不能呈现出任何情绪，一切被杂糅成冰冷死板的机械音，它在低语——
“Can you hear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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