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2）

“为了省钱呗。一次性工伤死亡的赔偿标准是当地平均工资的二十倍，这笔钱可不少呢。”周江舸只是平和地回答道。

“可钱……毕竟只是钱啊。那个哥哥可是死了亲姐姐，多少钱能换他姐姐回来呢。对她老板来说，人还没钱重要吗？”七七小声问道。

“《资本论》里说过，资产阶级是资本的代言人，他们体现的不是他们作为人的意志，而是资本的意志。”周江舸淡淡地说道，“换句话说，就是但凡沾上钱的事儿，他们的人性就会被钱性占了上风。”

“资产阶级？怎么还有资产阶级，您都说了，咱们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么？”七七皱了皱眉头，白净的一张小脸儿皱成了包子。“资产阶级”这词儿他听了就觉得膈应，这不是骂人的话么？而且虽然他学的是理科，但政治课上也学过，所谓的阶级早在解放初期就被消灭了。

周江舸也知道现在学校里是怎么教的，只能说时代不一样了，理念也不同了。可实际上存不存在阶级呢？她活了这么些年，她是知道的，毕竟她见过真正的封建和买办资本主义的社会。无产阶级革命或许曾经消除过大部分的阶级划分，但阶级社会复辟的先兆早就开始出现了，现在只不过是在放开私营经济的时代背景下愈演愈烈而已。

“算了，想这些干嘛？”周江舸勉强勾出一个笑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年纪还小，等长大点儿就明白了。”

“什么呀，您就是当工会主席当太久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七七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小嘴，“我妈也是，到学校开家长会都想跟我们老师讲道理。”

“讲道理都不行了么，是人就得讲道理啊。”周江舸笑着说道。

“讲讲怎么辅导功课还成，我妈倒好，跟我们老师讲什么‘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七七忍不住抱怨道，“您说她讲这些大道理有什么用呢？高考管她这些‘自由发展’么？她还说高考是‘资产阶级法权’，把我们老师气得够呛。”

“她说得没错呀。”周江舸却平和地说道。

“管她有错没错儿的，她就不该跟我们老师讲大道理。”七七不满地踢了一脚路边儿的小石子儿，把那小石子儿踢到了马路中央，“她觉得我以后当个售货员也没关系，可我不这么觉得，现在也没人觉得当售货员跟上北大有一样的光明前途了。”

“那你想上北大？”周江舸笑着问他道。

“北大……我肯定考不上了。”在这个问题上七七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我上个别的大学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了，你想学什么？”周江舸问道。

“我想学……”七七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说道，“我还没想好，但或许……学电工也不错吧，是不是？”

“电工好啊，我都能教你。”周江舸只是笑了笑。

她知道七七想学的其实不是电工，这么说只是为了讨她开心。不仅如此，她甚至还知道七七喜欢他们班上的一个姑娘，他估计是想跟那个姑娘毕业之后考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但是周江舸不能直说出来，她可不想让七七知道她偶然翻到过他的日记本。

唉，当家长也真不容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正容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