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白照（下）（2/2）
庄沐云成了侧躺，瞇着双眼看着左悦的后颈，那晨衣领子后垂，光泽的肌肤在昏暗的地灯映照着。
早上十一点多，左悦醒来，想起王爵抢走了他的男二。一堆钞票洒落腐烂的肉堆上，腥臭冲天。
左悦轻轻咬着手臂，深深呼吸一阵，他又梳洗一番。经过客房门口，他凑前听一听大门，这时大门却打开。
庄沐云挑眉看了下想偷听的左悦，左悦说：“客房的卫生间有备用的洗刷用品。”
“嗯，瞧见了。”庄沐云说毕对着左悦呵了口气，薄荷气冲到左悦鼻下，左悦重重推开他，说：“你神经病啊！”
“哈哈哈……”庄沐云朗朗笑着，左悦感到这人的神经真的不正常，几步快走到厨房。
“悦，这个周末陪我去逛胡同好吗？”
左悦听着抬眼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说：“你想走哪里的？”
“偏静点。”庄沐云说，他坐在吧台，看着左悦预备早餐。左悦问：“你想吃什么？”
“培根和煎蛋。”庄沐云答，“你头痛好些吗？”
“还痛着。”左悦说。
庄沐云凑近看，说：“你掩饰得很好。”左悦伸出手拍了下他的手背，那手掌是黏糊糊的。
“我来做吧。”庄沐云说。
“我不是玻璃。而且，你扛了我两次，我倒要答谢你。”左悦说。
庄沐云哼了下问：“早餐打发我吗？”
“我答应带你去胡同，还想怎么样了？”左悦想一个热锅敲去庄沐云身上，庄沐云用着理想当然的口吻说：“是吗？我以为能一直约着你的周末。跟你一起打球，我开心。”
左悦说：“嗯。”
牛油和洋葱煎过的培根，肉香弥漫着厨房，一盘两颗太阳蛋和四块培根上来。左悦蒸了馒头，配着热豆浆，侧边还有一条辣椒。
“你……头痛还吃辣椒？”庄沐云诧异地看着左悦，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拿着辣椒吃用早餐。
左悦说：“觉得苦，吃着辣才高兴。”
“舌头觉得苦不是好事啊。”庄沐云转脸看着左悦双眼说，左悦不太习惯庄沐云总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是比喻啊。”左悦没好气扶额说，庄沐云恍然大悟地点头了下，又问：“你喜欢吃辣椒吗？”
左悦点头了下，说：“嗯。来北京后，辣度不及年轻时吃。”他托着头笑一笑，突然想去湖南菜馆子吃一顿。
“今晚你没事干，陪我吃湖南菜。”左悦说。
庄沐云沉吟一阵，说：“不好意思，我不吃辣。”
左悦说：“成啦，我找傅丽。”
用餐后的庄沐云，给自己调了杯咖啡，说：“你这些咖啡豆不错。”
“朋友送的。”左悦说，“你喜欢可以拿走。”
庄沐云突然对着他浅浅一笑，左悦不解这个精神病汉又想什么。庄沐云不顾左悦阻止，将碗碟洗了，还让左悦去休息。
“你不回家吗？”左悦问。
庄沐云说：“你赶我走，那我走啦。”左悦揉了下太阳穴，心内感到庄沐云留在他家多一秒，他就危险一分。
大门要关时，左悦脸色暗淡起来，双眼光彩骤失，庄沐云的大手又撑着大门，左悦吓得小声骂着：“你傻了啊？差点夹到你的手。”
“我今日是病假，可以陪你喝酒。”庄沐云说。
“不用，给我静一静。”左悦决断地说，门又关上，他坐在玄关，托着下巴，咀嚼着若得若失，心中五味杂陈。
翌日黄昏，左悦在美术馆收到庄沐云的信息：有空过来这个地方吗？（地址）
“现在来。”左悦不问庄沐云是什么地方，手机也不查，跳上出租车到目的地。
眼前，是一幢白色平房，头发漂染得半蓝半绿的男女在门外抽烟。左悦拉高些口罩，左右张望了下，见到咖啡店外出来一个高大男人。
今日庄沐云身穿意式剪裁的西服，那修长的腿，红霞下余影更长。左悦定睛一阵，鼻子闻到清新的香气才回过神来。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当败家模特？”左悦劈头问他，庄沐云听后，想起萧嘉烈，抱拳捂嘴一笑。
庄沐云低头看着他说：“我之前还是业余平面模特。”
“当真？出名吗？”左悦问。
庄沐云说：“不。之前，我当模特是被迫的。不过，最近粉私人丝上升到五十多六十万？”
左悦一听自恋话，对着他翻白眼直走进去。
“你不信我是被迫的吗？”庄沐云嬉皮笑脸问，左悦说：“不信。”
“真的，我妹妹要捆绑我出售，她是模特和时装设计师。”庄沐云说，左悦说：“如果不是看你的腕表是真物，常人听着就觉得你在吹牛逼。”
“撒谎的意思吗？”庄沐云确认词汇问。
左悦扫视了下广大的空间，雪白的墙壁，挂着一列的黑白照，他走到最近的一张看，想起照片十分熟识。
“Lawrence Johnson”左悦小声念着。
对称的线条，几何式的构图，意味深长的景观，偶尔带着缥缈的画面……左悦想起在上海的某个美术馆看过这展览。
庄沐云插着裤兜，看着左悦逐一细看照片，心内有些兴奋和紧张。左悦在玻璃反光中，看到庄沐云神色正经，双眼只落在左悦他身上。
左悦转过脸，庄沐云向着照片歪头了下，问：“喜欢吗？”
“嗯。之前看过，不过有些新的。”左悦点头了下，庄沐云说：“这辑照片，我拍了很久。”
左悦捂嘴笑问：“真的假的，真的是你拍的吗？”
庄沐云说：“我真的这么优秀，让你觉得太假了吗？”
“太吹牛逼的感觉。”左悦打趣说，庄沐云执起场刊让左悦看，又掏出身份证来，给左悦说：“我骗你干嘛？”
场刊又是黑白印刷，厚卡纸上，介绍着庄沐云的背景，他小学开始学习拍摄，少年开始获得一些独立拍摄奖。左悦问：“你很多时间吗？真的可以做这么多是吗？”
“能让我静下来的是拍摄和构思建筑。”庄沐云笑说。
“你的父亲是老外？”左悦问，庄沐云点头了下，又掏出手机，展示Insta//gram说：“信了吧？”
黑白圆形头像是男子的侧脸，那漂亮利落的下颌线和鼻梁……这是庄沐云的官方账号，介绍自己是建筑师和摄影师。
左悦问：“这是脸//书？”
“不是。”庄沐云伸出手取出左悦口袋中的手机，左悦喊了一声，那手机给庄沐云举得老高，左悦跳两下，噘嘴读着场刊。
“给你注册了，你第一个关注的人是我，我也关注了你。你的密码是我的名字缩写和生日日期LJ19871226。”庄沐云放下手机，左悦瞧见自己的用户名是Happy Rabbit，他问：“为什么我叫开心兔子？”
“你的感觉像兔子。”庄沐云说，左悦挑眉了下问：“兔子形容男人不好。”
“为什么？”庄沐云又问，左悦脸红着，又改了ID做Happy Left。
“Left 意思不好啊，傻子。”
大手又抢过手机改成Mr. Happy，庄沐云耻笑了这用户名几秒，左悦收起手机，走到收银台，看见庄沐云还卖着相册和明信片。
“你要吗？”庄沐云问，左悦说：“兄弟拍的，当然要。”
兄弟。
听到这词，庄沐云翻白眼了下，左悦不知。庄沐云让店员取消收费，直接塞到左悦手上，说：“上海那日，我看到你对我的照片感兴趣，我好高兴。”
左悦脸涨红起来，他见庄沐云没露出取笑神色，只是撇嘴着。庄沐云拉着他的手，说：“上次的惠灵顿牛排我还没吃完，这次你去请我。”
“嗯。”左悦翻着相册，纸质和油墨都上乘，有洗照片出来的效果，看了眼价钱卷标：￥450
“……你这相册有没有人买？”左悦问，庄沐云说：“欧美亚展出总销售量是一百本。上海场十本，北京场三本。”
二人的车今日刚好被限号，唯有等着出租车来。
期间，左悦读着庄沐云的贴子，清一色是黑白照，建筑的、城景的、琐碎的、自拍的。
“所以你算网红吗？”左悦问。
“红？不红啊。一百万人也不达标。”庄沐云笑笑，他又说：“不过展示照片的功用还不错。”
左悦没玩过这软件，又将庄沐云跟随的都看看，他错愕地问：“Olivia Johnson是的你妹妹？”
“你这土包子认识我妹妹？”庄沐云笑问，左悦踩了他的小牛皮皮鞋，他说：“在中国很出名，而且上过维密秀。”
“什么来的？”庄沐云问，左悦报出名字后，又赞一句身材优秀，庄沐云的脸色跟夜空一样。
左悦浑然不知庄沐云生自己的气，他浏览各个摄影师的作品，又将他们按了一遍关注。庄沐云抢过左悦的手机，点进Olivia Johnson的页面，点击了取消关注按钮，又甩到左悦怀中。
那双大眼扫视了下英俊的侧脸，见庄沐云有些生气，以为是不喜欢看上人家妹子的意思，他说：“我就随手关注，没别的意思。”
庄沐云不想说孩子气话，他双眼瞟落左悦，左悦感到浑身发冷，他盯着车窗去。
五分熟的惠灵顿牛排上桌，刀叉切着鲜嫩肉质的牛排，湛了鹅肝酱，咬进口时，酥皮和牛肉都融化在舌头上。
弹跳在舌头的肉汁，是挑动着人的神经，促进着渴望，渴望着被渴望，渴望着渴望。
四目视线交汇，两杯红酒一碰。
左悦苦笑问：“你有什么庆祝的？”
“嗯……熬了百小时的图则给客户过了。”庄沐云想起，头都要炸开。
左悦说：“上百小时？”
“比喻，实际更多。”庄沐云学习着汉语的夸张手法。
二人晚饭过后，各自归家，庄沐云在路上轻轻哼着歌曲。
软绵大枕头在背后，庄沐云喝了口清水，点击着搜寻器，查找：兔子 中国男人
“对男////同XL者的称呼”
庄沐云想起左悦抗拒的神色，他拉下脸，用力地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一会儿，手机震动，庄沐云取出，又见萧嘉烈给他发讯息。
“想用火焰燃烧玫瑰。明日来北京。”（法语）
“好。”庄沐云爽快地答应，怒气潜在深处，他将手机里含有左悦的照片都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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