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有一天我从梦中惊醒——没有他在身边这段时间我又开始做噩梦，这天醒来之后我看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信息。

“乔乔，对不起，君哥这里出了一点事，你再等君哥几天，我很快来接你。”

我看着短信哭，哭着打字回复他，我说好，我等你。

他不知道在收到这条信息前几天我已经拿了一把枪对准我的心脏，准备与他同归于尽。

现在我放下枪，他又活了，我也活了。

我很快原谅了他的消失，甚至开始反省自己太没有耐心。

我也不再去门口等他。

四十九

那条短信让我又坚持了半个月，我看着日历上的日期，默数着它的“药效”，我好像又开始痛了。

不只是心痛，连同我的肚子也开始痛。

我又开始间歇性地发烧，有时候会烧得没什么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头大汗。

我妈叫了医生来，我趁着我妈不注意，问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医生看我年纪小，跟我说了很多安慰鼓励的话，我都信了。

医生走了之后，我妈也走了。

我难得开了电视，却打开了广播，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老歌。

我听到一句歌词。

“只怪我太疯狂，我太贪婪，心酸也要尝。”

我马上搜了这首歌下载下来，开始单曲循环。我网购了一套音响，安装人员上门来给我把每个房间都装上了。

我每天听着这首歌睡着，听着这首歌醒来。

听到戴程君离开两个半月的时候，我突然醒不过来了。我感觉我在一片荒野里游走了很久，阳光和空气都很好，但是我不好。

我喘不过气，浑身上下都痛，我希望我能睡着然后就会忘却这种疼痛。

当我醒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在梦里了。

五十

我住院了。

我非常真挚地和我爸妈交流了一次，我希望他们不要瞒着我，如果我要死了，我也希望我能死得体面。

我妈总是哭，守在医院里寸步不离，我很不快乐——快乐已经变成奢侈品，我只想给戴程君打电话，告诉他我好像治不好了，让他抽空来陪陪我。

可我拿着手机，又不想跟他说了。

如果他真的爱我，那我要死了他肯定很难过。

最后我删了一大段话，只发了几个字过去。

“我想你了。”我告诉他。

我开始接受化疗，但实际上除了增加我的痛苦之外，毫无用处，癌细胞扩散到了腹腔里多个器官，医生都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了，我妈还想着给我做手术，化疗。

我妈就要失去她的第二个儿子了。

我本来不怕死，可我到现在都没等来戴程君。我肯定还能坚持四个月，医生说还有五个月，但我觉得四个月就够了。

因为化疗我每天都想吐，我的头发已经剃了，镜子里的我看上去真的是太丑了。我突然理解电视剧里为什么女主被毁容之后会不愿意让男主看见。

我现在也不希望戴程君看见我。

五十一

可是我又非常想他。

我住院的第二个星期天，戴程君给我打了电话。我高兴得觉得立刻就能去死，我毫无遗憾。

他跟我说他明天就能回国，明天就来接我，我们回到他家里，再像之前一样生活。

我拿着手机跟他说不用了，然后挂了电话。

我关了手机，我猜他肯定以为我生气了。

实际上我有点生气，但那肯定不是我挂电话关机的理由。

我不能接受我注定的死亡会让他伤心难过。直接一点说，我不能接受我会给我爱的人带去一点点痛苦。

以后的一周我每天都在安慰自己，这样单方面的失联就像是在报复他此前的行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找我，如果他找了——他肯定找了，因为我爸昨天来看我的时候，说有个人去他公司说找我。

我看着我妈整理饭盒，突然问她：“我快死了，你怎么办。”

我妈没有说话。

我又说：“我不想住院了。”

她抬头骂我疯了。

我跟她说：“我真的想出院，你如果不让我出院，最后你都见不到我。”

我妈不相信我真的不怕死，她以为我肯定不会走。

我把手机打开，给戴程君发了个信息。

五十二

我跟他说好趁我妈中午不在，来医院接我。

他不知道我病得多严重，来医院接我的时候很高兴。

我看他高兴，也快乐得差点哭了。

我们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没人注意我们，我精神好了很多。

他来的前一天我已经托我小姑给我开了足够多的药——反正医生也只能给我止痛而已。

止痛针不能开，但我还是想办法弄到了。路过医院门口的药店我让戴程君去买了很多注射器。

我想的是如果到后面太痛了，我就自己给自己打止痛针。

我们回到他的房子里，我忍不住和他在客厅里做了。我的身体很不好，他发现了之后想停下来，我不肯，哄着他自己坐了下去。

我把这一次做 | 爱当成最后一次，他都有些累了，我还趴在他身上不肯“收手”。

就像我对他的爱，就算到了我快死的时候，也还是那样热烈又真挚。

结束之后我们躺在床上，他没来得及告诉我这三四个月来发生了什么，我就抢先告诉了他我病了这个噩耗。

他本来看着我在笑，我亲眼见证了他从微笑到震惊，再到悲伤。

我告诉他要接受现实，因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戴程君抱着我，我怀疑她是不是勒断了我的肋骨，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