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龙窟寺（2）（2/2）

“每次都拿这个开玩笑，也不嫌烦？玉狸娘子可知道，你半夜偷溜出来看我吗？每次我下山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师父发现——我可是要受具足戒，当比丘，不能摸女人手的。”

那女子啐道：

“不能摸女人手？你现在摸的是什么？你这个小沙弥，满口胡言，信不信三姐我揪了你这小和尚耳朵，挂在我家房梁上，让我娘抽你鸡毛掸子？”

那男子笑着告饶，两人打闹了一阵，声息渐渐暧昧亲昵起来。僧灵罗见那少年盯着足下房瓦，眼睛里仿佛要射出刀子来，忍不住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传音入密：

“阿九，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女子是你三姐，这男子是谁——莫非是你六哥说的，龙窟寺的小和尚？”

那狐狸微微一笑，嘴角却拧得凄苦，冰冷如刀，凑到僧灵罗耳边，轻轻道：

“大和尚，你莫非真的以为，那晚古庙荒山，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讥诮：

“哪个和尚不慕色？哪个男子不爱俏？你可知道，被我这皮囊迷倒，死在我手上的和尚，究竟有多少？”

僧灵罗听他如此说，也动了几分真怒，一条胳膊死死搂住那狐狸腰身，将他圈在怀里，一只手扶住他后脖颈，在那狐狸额边喟叹：

“你连圆觉都不曾下手害，说这些话与我胡闹？阿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和尚分明也死了多年，他究竟和你三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般恨——你究竟在恨谁？你在恨什么？”

那狐狸低头猛然在僧灵罗腕上咬了一口，僧灵罗明知他动作，却刻意撤了护体无量妙，立时被咬得鲜血淋漓，血肉之下已见森森白骨。那狐狸掩口轻呼一声，转身要退，腰身却被僧灵罗搂住，退不得半步。僧灵罗抬起那少年下巴，低头覆上嘴唇，也不容那少年开口，便只将他的惊呼尽数吞进腹内，连带着那少年口腔嘴角，灵血的点点滴滴，俱搜刮殆尽。那狐狸虽在挣扎，却也不由得放软了身子，搂着僧灵罗的脖子，依得他深吻慢舔，发出细碎呢喃的微喘。

良久，僧灵罗方才放开那少年，轻轻亲着他的脸颊道：

“阿九，我饮了我自己的血，便是破了不可食荤腥的戒。只是，有些事情，是变不得的。即使是你，阿九，也改变不得。”

僧灵罗只觉得怀中少年的身子猛然僵硬，更加不肯放开，附耳对那少年说：

“阿九，你的家人，究竟是怎么亡故的？这龙窟寺的和尚与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少年抬起头来，脸颊上俱是一塌糊涂的泪痕：

“僧灵罗，我恨这龙窟寺的和尚，可是现在，我更恨的是你——你明明可以做到的，你明明可以放过他们，你明明有回天逆命之力！”

僧灵罗苦笑着摇摇头：

“阿九，谁都没有——这世上，谁都没有回天逆命之力。”

他胳膊微微放松，那少年猛力一挣，便挣了出去，化作狐形，转身跳落地面，在山道上一阵飞驰，瞬间便跑得无影无踪。僧灵罗心想，这狐狸任性起来，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便也紧随其后，竟一路追到山巅。

只见那龙窟寺上下灯火通明，锦衣侍卫将正殿层层守住，许多寺僧正坐在殿外蒲团上，捻着菩提佛珠，口中不断诵念着什么。黄金的檐铃从廊上垂下，被院子里腾起的香炉烟灰和阵阵寒冷山风，震荡得发出叮当乱响。正殿的拱门处俱垂着半透明的竹帘，竹帘后隐约坐着一人，白色僧衣，眉目低垂，亦在不断地祈诵着什么。僧灵罗抬头看去，见一道灵力从正殿顶端冲天而起，飘飞到山顶最高处，又如雨帘一般倾泻而下，化作笼罩下方山谷的灵幕。

僧灵罗一眼便认出，那寺僧和锦衣侍卫，俱是灵体所化，并无任何实体。他心中虽然惊疑，却一心忧虑那狐狸，只得暂且将眼前之事放下，从小径绕到后方的山房。他隐隐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一窜，跃进一幢小楼，便急忙追了过去。

僧灵罗刚跟到二楼窗口，却听叮叮咚咚的声音响动，一个灰绒绒的身影衔着一只金铃破窗而出，一个男子声音怒道：

“何方孽畜，偷取朕的雨霖铃？”

僧灵罗心中更加诧异，暗想，这地方除了雨霖铃，竟然恰巧还有另一只雨霖铃不成？他实在好奇，忍不住从那窗子的破洞中，朝内窥伺。却见一个浑身明黄、高冠玉带的男子，正背对着自己，朝桌上看着什么。他身后，正是那幅本该焚毁在邢家后院的千里江山图。

僧灵罗心头升起一股奇异的熟悉感，鬼使神差的，推门而入。然而他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便踏入了一片虚空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