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冷血（2/2）

林风眠见都是熟人，还有些也是文学界艺术界的前辈，就都一一客气的回礼握手，等都客套的差不多了，便找了两个靠后空着的位置坐下。

“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林风眠压低了声音，靠在李献之耳边说道。

“是有些奇怪，这不像是交流会，倒像是宣讲会。”李献之指了指台子和那些摆设整齐的装饰，这地方太过于整齐正式，在如此艰难的时期哪有多余的精力金钱去准备这些东西。

“那你的意思是？”

“这‘交流会’怕是没那么简单”李献之话音刚落，便听见整齐划一的跑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两排穿着日本军服，头戴钢帽手拿刺枪的日本兵齐步走了进来，整齐的站在大堂两边，目光却仍旧看着门口。

当日本兵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堂都安静了，有的震惊，有的恐惧，有的镇定，但无一例外都屏住气息，和日本兵一样等着后面的人出来，因为他们知道，来的人一定不简单。

在所有人紧张的等待中，四个人走进了他们的视线。

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身形较为高大，穿着深绿色日式军服，带着军帽，腰间别了一把手枪，黑亮的军靴干净的发亮，双手戴着白色手套，拿着一个纯黑色的手杖，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寒气，凛冽逼人。

另一人身材较为矮小，穿着同样颜色的军装，脸上戴了一副圆形眼镜，长相平凡，嘴角挂着微笑，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这个全北平的人都知道，川岸文三郎攻陷北平的日本人。

而两人身边跟着的应该是他们的副官。

那个高个子的其实他应该算认识，是上次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危险的男人，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日本人，还是个日本少将！

几人从中间走过，上了台子，那个男人走到椅前直接坐下，而川岸文三郎则一个人走到了话筒前，右手边是站在台子边恭候多时的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样子像是翻译。

“首先，欢迎各位来参加今天的会议。”川岸文三郎说一句旁边的翻译跟着说一句。

“至于林先生，他今天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暂时参加不了，所以请我们来主持一下，还请大家谅解。”川岸文说完还虚伪的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继续道“而我们也不想耽误各位太多的时间，只是想请在座的各位，在未来创作的时候，能宣传一下皇军为中国人民带来的好处，仅此而已。”

李献之听着这一串的日语和翻译后的话，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而旁边的林风眠却死死的拉着他，神色严肃的对他摇了摇头，不让他轻举妄动。

“你做梦！”有一人也和他一样的恼怒，不过那人却直接按耐不住的大声吼了出来。

川岸文三郎也没恼，神色淡然的抬手：“这位先生不要着急，我们皇军是想避免不必要的手段，也是为了减少中国人民的伤亡，这对于你们来说，是帮您们的国家做了一件好事，你们可以救更多的中国人免于战火。”川岸文三郎义正言辞的说着，话音刚落，他旁边的副官就一个劲儿鼓掌，谄媚的嘴脸让人止不住的恶心，而讲台下面却一片寂静。

川岸文挑眉瞥了眼下面的中国人，又继续道：“所以皇军需要在座各位的帮助，当然我们也会给予大家一定的奖励，无论是金钱还是其他。”

日本人就是这样，明明做着害人万分的事情，却说的冠冕堂皇，正义林凛然，还一脸伪善的告诉你，他这是在救你，颠倒是非，真是可笑之极！

“如果你只是说这些，那未免太小瞧我们了”李献之猛然站起来，拂开林风眠紧紧抓着他的手，紧紧盯着台子上丑恶的嘴脸说到：“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城抗战之责，皆应抱有牺牲一切的决心，我们宁可站着死，也不做这卖国求荣之事！”

坚定的眼神，挺直的脊背，他的话像是一个巨石落在沉寂的湖泊，响起酝酿已久的波浪。

所有人都被这一句惊醒，仿佛出征之际的战鼓，每字每句都落到了他们的心上。

古往今来，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不说战死沙场，却也没有投敌卖国之事，宁战勿降，在敌人面前哪有退缩的道理。

“滚出去！”

“不写！”

“有本事杀了我们！”

台下此起彼伏的响起了不怕死的抗议声。

川岸文看着这些读书人很是烦闷，他就知道和这些人说，就是浪费口舌，皇军还非要派他来干这事，弄的这么麻烦，啰里啰唆。

不如直接杀了痛快，川岸文三郎烦躁的想着。

“哼，卖国求荣？不用说的这么难听，中国历史上这么多次的改朝换代，你们不都开心的活下来了吗？你们已经习惯了被人统治驱使整整5000年，你们的奴性像血一样流在你们身体里，嵌在骨头里，至于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你们根本不关心，你们只要自己活着就都无所谓了。”

严宫低沉的声音从川岸文身后响起，神态镇定自若，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了李献之的身上。他没有说日语而是用的中文，流畅的仿佛使用了这语言很久，熟悉的语言像一把锋利的刀将真实血淋淋的剥开。

李献之眸子一暗，沉吟片刻：“这不是奴性，是时代使然，我们可以允许自己人土地上的人打自己人，却不能允许外来者动它分毫！”

严宫一郎看着人群里穿着蓝色长袍的人，俊秀漂亮的脸镇定自若，明亮的黑眸仿佛燃烧着火焰，明明看似弱不禁风的一个人，却字字珠玑，铿锵有力，仿佛能把力量传递给所有人。

严宫嘴角一勾，白色的手套温柔的把玩着手杖头上的雕刻，他像是看见了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

他现在想抓住这只漂亮的猫，拔掉它的爪子，折掉它的骄傲。

“外来人？当我们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也就变成自己人了。”

李献之沉默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随后，严宫一郎拿住手杖起身，声音不大却所有人都能听清：“我可以给您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今天只要你们踏出这道门，你们仍旧会安全的到家，但是未来将会有10万，20万甚至更多的人为你们陪葬，乖乖的选择服从，那些无辜的人或许就不用死。”他一边说着，一百年走到了台子的正前方，手杖触地双手交错搭在上面，面带微笑，似乎期待的等着他们的选择。

若人死国而生，那虽死犹荣，若国人不战而降，哪怕是后退一步，国才是真的完了。

李献之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林风眠也紧随其后，就在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停了下来，回过头狠狠的看了眼台子上的禽兽与台下眉头紧锁的众人：“就算是死，也比苟活着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严宫一郎但笑不语。

你会有被折服的一天…..

见他们二人的离去，剩下的人也坚定了信念，接二连三的离开，原本人满的大堂顷刻间变得空荡，只留下穿着军装的日本人。

“很好。”严宫收起微笑，微微挑眉。

过了一会儿，川岸文等严宫也离去后，狠狠的将话筒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该死！这群该死的中国人！如果不是严宫这家伙在场，我一定会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川岸文气愤的大吼，老好人的脸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阴狠的嘴脸。

还有严宫那个家伙真是多管闲事！居然把那些愚蠢的中国人放了！

川岸文三郎眼里满是遏制不了的怒火，严宫是皇族的人他不能动他，但是刚刚那个中国人，那张漂亮的脸蛋儿，想着川岸文阴险一笑，朝着他副官说道“去把刚刚那个穿蓝色衣服的中国人抓过来，然后………..”

回去的路上，林风眠叫了一辆黄包车，从上车开始李献之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气氛无比的沉闷，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不断往后退的风景，仿佛在想着什么。

林风眠见此，以为他又想起了什么旧事，便也不再打扰由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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