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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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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公主确实感染了瘟疫,已经到了咳血的地步,太医们开的药丝毫不见效。

那床榻上面无血色的孩子见苏辞来了,高兴得要下床,“大将军来看璇儿了?”

苏辞按住了她,“正是,臣拜见公主。”

璇公主笑得还像往日一般开心,即便病得五脏六腑都痛,“大将军,你是不是很忙?来看璇儿会不会耽误你?”

见到那样的笑容,苏辞哪里还说得出半分伤人的话?

“不会,臣已经忙完了。”

璇公主又是一抹傻笑,“那大将军明日还来看我好不好?就明日一次,璇儿……咳咳咳……太难受了,怕过了明日……”

她笑着笑着,又咳出一大口血。

苏辞眉头深皱,替她擦拭嘴角,“公主好好休息,定会没事的。”

璇公主拂开她的手,不想要自己的血玷污将军的衣角,“大将军答应璇儿好不好?”

苏辞听着心疼,低眉道:“公主就不恨臣吗?”

璇公主抿嘴一笑,“是说父亲的事情吗?”

她看似纯真迟钝,却是心中什么都知道,“其实父亲本是不愿帮先太子的,先太子是个大坏蛋,可他们抓了我……我知道父亲是自愿死在将军剑下的,他不想再被先太子用□□控制了,好痛,像璇儿现在这样……”

从苏辞一进殿就觉得不对劲,满殿居然没有一个侍女,她扶住要倒的璇公主,“公主莫再说了,臣去给你找太医。”

璇公主死死抓住她,只摇头,哭道:“璇儿会遵从父亲的遗愿,不去恨任何人,好好活着,欢喜一生……可母亲恨大将军,她要杀你……”

若不是前日偷听到母亲和萱奴的对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染上瘟疫,是母亲一手安排的。

“大将军,母亲要杀皇帝舅舅,要杀你,要整个洛阳城的人为父亲陪葬,你快……”

苏辞眉目依旧,波澜不惊道:“我知道。”

璇公主一愣,“什么?你……咳咳咳……”

“我的好女儿,大将军可比你想的聪明。”

长公主从后殿缓缓走出,一身紫色华服雍容华贵,气度宛如天人,却阴狠如蛇蝎,瞪着苏辞道:“守城将军被你拿下了,我城外的军队也被你的燕狼卫阻挠,无法靠近洛阳,苏辞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怕天谴吗?老天爷可不会让你这样的人活太长的。”

苏辞抱着璇公主,温柔地为她拍背顺气,“臣一生不敬鬼神,不畏天意。”

长公主:“真是可惜了,本来只要城中灾民内乱,再配合本宫的外围的兵马,本宫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火烧了整座洛阳,连渣都不剩,不过本宫现在该主意了。”

不管是苏辞,还是北燕帝,让他们只死于瘟疫或战火,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璇公主欲爬下床,泪流满面,“娘亲,不要再错下去了……”

长公主怒道:“闭嘴,没有你说话的份,居然向着杀父仇人。”

苏辞拉回她,护在身边,那样的母亲什么都做的出来,“说吧,公主引我来到底做什么?”

长公主邪魅一笑,“苏辞,人家都说你是天下的杀神、地狱的修罗,可本宫知道你心肠最软了,一点情义都能压得你抬不起头,咱们来做个交易吧。”

苏辞没有弱点,可北燕帝的阿辞弱点太多了,纵然长公主只见过幼年的阿辞几次,但她也深知那是个什么的孩子。

苏辞从不喜欢拖泥带水,“说。”

“本宫给你治疗瘟疫的方子,你挨本宫一刀。”

璇公主吓得一愣,下意识抓住苏辞的手臂,“不要,不要……”

长公主:“一刀而已,大将军身经百战,就算插在心口上,估计也能活过来吧。”

璇公主的眼泪如脱线的风筝,止不住地流,“不要……娘亲,我求你了,不要再一错再错了,父亲他若还活着,定然不希望你如此……”

长公主可听不进女儿半句话,上前一把捏住璇儿的小脸,笑道:“大将军不答应也行,璇儿这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能死在将军面前了,到时候就能和她爹团圆了。”

若是不能报仇,那她宁愿拉着女儿一起下地狱去陪萧郎。

苏辞冷冷看了她一眼,“我有说不答应吗?”

长公主笑如地狱的曼珠沙华,美且毒,“大将军答应了。”

苏辞不动声色道:“在我面前写药方,抓药煎药,先给璇公主服下,我就随你发落。”

长公主立即照办,纵然璇公主哭得稀里哗啦,既动摇不了亲娘的念头,也改变不了苏辞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药便煎好了,只是璇公主不肯喝,一直死死地盯着苏辞,生怕下一眼就没了。

苏辞对萱奴道:“我来吧。”

长公主点头示意,萱奴才把药碗给苏辞,这碗药要是喝完,苏辞怕真的会没了。

璇公主哭得泪眼婆娑,泪珠直往碗里掉,咬紧牙关,又委屈又气地看着眼前的人。

苏辞的勺子在她嘴边停了半天,也不见张口,叹了口气,“璇儿听话,别被你母亲的模样吓到了,她是真心疼你,怎么舍得你死?好好把药喝了,你不是答应萧驸马会好好活下去吗?你平安无事,我也算帮他了去一桩心愿。”

说话这会儿功夫,苏辞悄悄把四分之一的药倒在衣袖上,给璇公主使了个眼神,璇公主这才张开嘴,含泪把药喝下。

若是一刀,换全城百姓的性命,苏辞觉得值了。

一炷香后,当她走出公主殿时,手里攥着一张药方,心口却插着一把刀,而跟随她而来的几名燕狼卫都死在了宫殿门口。

萱奴走到长公主身边,不解道:“匕首偏了几分,您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长公主看着苏辞踉跄的背影,分外满意,“无妨,反正上面有毒——慢性的剧毒,怎么也要多折磨她几日,璇儿怎么样了?”

萱奴:“小公主体虚,哭晕过去了。”

长公主:“我们也撤吧。”

扶苏澈本是进行宫探望茗妃和小皇子,刚出殿门口,就看到一抹红衣扶着墙角缓慢往前走,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苏辞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喜欢穿红衣,虽然确实很配她……

他快步跟上去,“怎么?苏将军也有身体不好的时候?”

像她这样杀人屠国的冷血妖孽,估计连个腰酸背痛都不会有。

“苏辞……”

扶苏澈察觉不对劲时,那袭红衣已经一口黑血吐在地上,他离近一看,才发现苏辞胸口插了把匕首,溢着黑血。

“怎么回事”,扶苏澈一把将人横抱起,眉头拧在了一起,直奔太医院。

他下意识地觉得怀中人太轻了,腰太细了,而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苏辞虚弱地抓住他的衣领,“叫徐可风。”

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就一个,其他的太医都被派到了城中各处,可苏辞硬把人家轰了出去,说除了徐可风,谁入此门,她便杀谁。

扶苏澈听了,一脚开门,直接进了屋子,“伤得如此重,不及时医治,你疯了吗?”

苏辞疼得没有力气,嘴唇呈黑紫色,冷声道:“出去。”

扶苏澈恨不得拎起她来揍一顿,“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老手,纵然比不上徐可风医术高超,拔刀也是没问题的。”

苏辞用上最后一丝力气,吼道:“我让你出去。”

扶苏澈也是怒气上头,一把按住了她,“太医,进来。”

门口的太医犹犹豫豫地看着屋里,对上苏辞杀气腾腾的眼神,瞬间退了出去。

扶苏澈对上苏辞怒不可遏的目光,偏与她叫上了劲,“进来,有什么事我担着,回头她要杀也是杀我,不过她要是死了,我就杀了你。”

太医这才鼓起勇气踏进屋,奈何他刚一靠近,苏辞猛然挣扎,鎏金面具脱落,又牵动了刀伤,顿时血流不止。

扶苏澈一把按住她,封住穴道,看着她那张苍白如纸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不由地想扭过头,却又被她倔强的目光所吸引。

他心知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但也想不明白她如此行事的原因,只得退一步道:“我自幼虽父亲行走江湖,也学了些粗浅的医术,你若实在不愿太医替你拔刀,我来可好?”

苏辞干瞪着他,却在他伸手碰自己时,又是一个起身。

扶苏澈硬将她按回床上,才发现她已经疼晕了,饶是如此,她从头至尾没吭过一声,生生忍下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心道:为何会这种人?

扶苏澈伸手查探她伤口四周,本想为她解开衣物,但不知碰到了什么,只觉得手下一阵柔软,想了三秒,大惊失色,当即打掉了太医号脉的手,怒道:“出去。”

太医一愣,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我说滚出去。”

于是乎,无辜的太医又被莫名其妙赶出来第二次。

扶苏澈呆滞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人的胸口为何会是……软的?他的医术虽然不算绝顶,但男脉女脉还是分得出来,在握住苏辞脉门时,顿时一愣。

北燕帝闻讯赶到时,险些杀了等在门口的太医,“你愣在这里干什么?”

太医:“臣……”

他怎么就这么冤枉呢!

北燕帝:“还不进去?”

恰巧此时,扶苏澈推门而出,拱手禀报道:“皇上,臣已为将军粗略处理过伤口,只是匕首靠近心脏,还是等徐大夫前来拔刀比较妥当。”

太医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明明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此时,黎清拉着徐可风赶到,二话不说将人拖进了屋,连北燕帝都关在了门外。

徐可风被黎清吵得头疼,吼道:“死不了的,比这更靠近心脉的伤她都受过,多大的事啊!”

他向来连句声音大的话都没说过,这一嗓子连屋外的北燕帝都吓了一跳,眉头微挑,在他看不到的六年里,那个人在战场上受过多少伤呢?

徐可风是按苏辞的吩咐,故意说给北燕帝听的,实则已经忙得手忙脚乱,伤口的位置不是问题,问题是匕首上的毒。

苏辞已经醒了,瞳孔有些涣散,靠意志强撑,一把抓住徐可风,“给我凝神丹。”

徐可风一惊,放低声音,“将军那东西不能随便吃,纵然能让你强撑起意识,可对身体消耗太大了。”

苏辞懒得听他废话,一把抢过黎清的佩刀,割下衣袖。

黎清怕她牵动伤口,又急又气,“将军,你这是干嘛?”

徐可风捡到了从苏辞衣袖中掉落的药方,打开一看,眉目一喜,“将军,这是……”

苏辞一把抢过药方,揉成一团,低声道:“假的,想办法弄清楚衣袖上汤药的配方,瞒着皇上。”

徐可风惊讶地看着苏辞,拿过衣袖,放在鼻息一闻,一时半会儿实在搞不懂她要干什么。

苏辞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实在不行,就去找褚慎微,他是狗鼻子,什么都闻得出来……”

徐可风放下衣袖,按住苏辞的伤口,“将军,你先别说了,我帮你拔刀。”

苏辞:“我若是晕了过去,处理好伤口后,一定要用针扎醒我,我中毒和衣袖的事情一定要瞒住……没时间了……”

大将军在洛阳城中相当于百姓的主心骨,一旦她中毒的消息传开,必乱无疑。

足足一个多时辰,徐可风才处理好苏辞的伤口,只是她体内的毒暂时无计可施,只能先用针压制。

黎清堵在门口,板着张脸,气势汹汹道:“皇上,您不能进。”

刘瑾:“大胆,皇上岂是你能拦的?”

黎清已不是当年浣衣局任人欺凌的小宫女了,她眼中没有帝王,没有北燕,只有苏辞。

黎清:“将军已无大碍,皇上还是请回吧,不如去查查谁能在行宫捅将军一刀,说不定明日也能捅皇上一刀。”

刘瑾刚要张口大骂,扶苏澈却开了口,“皇上,黎清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处理宫中乱党。”

徐可风缓步走出,心如沉石,有的时候她真的替苏辞觉得累,朝帝王行礼道:“将军让我转告皇上,一切定当如您所愿进行,请您回吧。”

若不是苏辞一语道破,谁会想到如今洛阳的一切都在帝王的算计之中,一盘如此庞大的棋局让人后颈都发凉。

北燕帝:“朕说最后一次,朕要见她。”

……

狭小的屋中,那坐在床上的将军面无血色,桌边身染瘟疫的帝王却面色尚佳,苏辞没戴面具,脸色白得吓人,像刚从地狱里爬回来一样。

北燕帝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不冷不热道:“何时发现的?”

苏辞低眉,身上的伤口疼得有些麻木,“从皇上烧退时开始怀疑,直到出了公主殿,就都明白了,跟随我而去的燕狼卫不是长公主的人杀的,是离娄杀的,斩心剑的威力我早就领教过。”

如果离娄始终是皇上的人,那么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如何能密不透风?

苏辞之前递的关于抚州乱民的折子不是谢王两家让人压下去的,也不是长公主压下去的,是帝王压下去的。抚州巡抚为长公主所用,趁水灾用流民研制引起瘟疫的药,她想借祭天大典弑君,这一切北燕帝都知道。

与苏辞而言,身上的伤痛远没有诡计暗箭得锥心,“皇上是想将计就计,是想借瘟疫一举铲除朝中和宗室的人,若臣没猜错,现在谢王两家的大臣和后宫的几位娘娘都得了瘟疫吧。”

瘟疫爆发,蔓延洛阳,在这场天灾中不管死了谁,都是命,都怪得旁人一丝一毫,但北燕帝却可一劳永逸,前朝再无绊脚石,后宫也再无前朝安插的棋子。

苏辞缓缓道:“届时再以谋反罪处决长公主,自此以后无论朝中、皇室宗亲,还是后宫,皆在你一手掌握中……皇上,想屠掉整个洛阳的不是长公主,是您。”

为什么北燕帝发病最早,却一直平安无事?离娄是璇公主身旁的暗卫,怎么会不知她染了瘟疫?为何帝王迟迟不肯喝药,若不是由于昏迷被苏辞趁机灌了一碗药,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帝王有治疗瘟疫的方子。

北燕帝亲自倒了杯水给她,温和道:“阿辞,此事之后,你我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对付谢王两家,我也可以放沈涵出宫,别拦我好吗?”

黄雀在后,帝王之谋也。

苏辞一掌掀翻了水杯,胸腔中的怒气涌出,吼道:“那为何皇上不直接连我一起杀了?我出公主殿时,离娄就在我身后,你大可以下旨让他杀了我,咳咳……”

中毒之人最忌讳情绪激动,偏生此刻如何安生?

北燕帝:“阿辞,姬月给你的药方是假的,等到朕要杀的人都死,自会给城中百姓汤药。”

苏辞起身,一把拽住北燕帝的衣领,怒道:“姬泷,你疯了吗?等到那一日,洛阳百姓都已死绝了,你是百姓的君主,不是杀人屠城的刽子手。”

北燕帝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阿辞,你知道的,朕曾经屠过国。”

苏辞一愣,寒意从脚尖蔓延到心。

是啊,西蛮是她领兵去攻打的,但下旨屠国的却是眼前的帝王。

世人都以为是苏辞残暴,嗜血成性,一夕之间火烧了整个西蛮皇都,实则是北燕帝亲自派的监军背着她一把火焚了西蛮,城门被锁,大火七日,多少百姓被活活烧死?

她那时重伤在床,醒来后西蛮皇城的火早已扑不灭,她一怒之下杀了监军,再开城门时,又有几个百姓从中活着走出来?

北燕帝的手指擦过她干涩的嘴唇,“阿辞你若还像小时候一般听话多好?”

明明从小一起长大,文学武功都传自沈涵,偏偏最后长成截然不同的两人。

苏辞松了手,“滚,滚出去。”

北燕帝没有发火,闻言走了出去,只是下令又严迟亲自看守苏辞,小小的太医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军,徐可风和黎清也被赶出了行宫。

黎清坐在马车上,听着苏辞告诉徐可风的话,整个人都如同冬日掉进了冰窟窿里。

“真想一剑杀了他”,黎清拳头紧握,盛世之下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

世人总以为看到了光鲜亮丽的太平盛世,却不曾想过人心之下的腐烂可以随时吞噬掉万物,却丝毫不影响那看起来巍峨秀丽的锦绣山河。

徐可风攥紧苏辞的断袖,“按将军的吩咐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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