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将军辞 > 十年

十年(2/2)

目录

“黎清?名字真好听,以后小心点,离那些马远点。”

“嗯,谢谢阿辞哥哥。”

谁会想到后来名震天下的机关师曾是北燕宫里的一名小宫女,又有谁会想到之后血洗诸国的将军曾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太监?

最后黎清还是把半个馒头塞到了苏辞手里,然后急冲冲地跑了回去,说回去晚了,她会被教训的。

不知为何苏辞看到黎清小小的身影,总会想到自己小时候,大抵是命运相似吧。

翌日。

祭天大典前,太子毫无意外地被新太子堵在了前去的路上。

新太子:“哟,怎么着?父皇把你从冷宫里放出来,你还真敢出现在祭天大典上?告诉你,祭天大典上父皇身边的位置,是母后和本太子的,你连看一眼都不配,给本太子打。”

太子是个懂得藏拙和隐忍的人,当年能忍着不还手,今日亦能,动手昭示自己有武功,只会死得更快,只是今日换成了苏辞护在他身前。

苏辞扛着身上的痛,在他耳畔低语道:“殿下别动,让他们打完就好了,踹在我身上,总比脏了您的衣服强,您还要去祭天大典呢。”

他看着苏辞忍痛的眉目,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最终输给了利益。

世态炎凉,人总会变的,当年的太子可以为了苏辞,放下尊严,去求自己最厌恶的人,如今的他心里装了太多,早已不止一个苏辞。

“参见太子殿下。”

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领着个八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过来,恭敬地行礼。那小男孩儿肉嘟嘟的,长得白胖白胖的,五官却极为精致,看着格外可爱。

新太子挑眉道:“言夫人?有何贵干?”

机关城城主言渊的夫人,哪怕是一城之主的夫人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介草民,但机关城不同,北燕所有的兵甲装备皆是出自机关城,乃是一国军队运转的核心,皇亲贵胄哪个敢不给几分薄面?

也正是因为机关城的特殊性,先帝才命言城主将妻子和最小的儿子送来皇宫做人质,就算出门祭天都要将二人带着,严防逃走。

言夫人生得温婉如水,柔和道:“草民只是想提醒太子殿下,祭天大典要开始了。”

随后,祭天开始的钟声响起,新太子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二人,算他们今日走运,这才匆匆离去。

苏辞赶紧扶起太子,为他拍打身上的尘土,却被太子推开,冷冷道:“你回去吧。”

说完,便往祭天神坛的方向快步走去。

言夫人身边的孩子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一开口带着像糯米糕一样柔软的童音,气呼呼道:“步伐轻盈,吐纳如羽,明明是个武功高手,还要让别人给他当人肉垫子,真不知羞。”

他说着,还做了个鬼脸。

苏辞诧异地看着面前年仅八岁的孩子,“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有何难?我六岁就会……”

言夫人厉色道:“简儿,不可胡说。”

机关城小少主言简,明明送进宫来时说是个痴儿。

苏辞不由一笑,这般资质,怕才是沈师傅口中的武学奇才吧。

小言简胖嘟嘟的身子突然蹦跶到苏辞跟前,奶声奶气道:“你叫什么啊?长得真好看,可以陪我玩吗?”

苏辞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以前宫人们见了她这张脸,都很不杀了她,“阿辞,我叫阿辞。”

小言简一笑,踮起脚尖,嘟起嘴亲在苏辞的下巴上,苏辞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栽地上。

小言简:“爹爹说,亲了之后就是我的人。小阿辞,我长大娶你好不好?”

言夫人气得险些吐出二两血来,抱起丢人的言简,撒腿就往回走,“你那个混蛋爹爹都教了你什么?”

小言简把脑袋搭在言夫人肩膀上,依旧朝着苏辞傻兮兮地笑着,“爹爹教的都是好东西,小阿辞生得美,我喜欢小阿辞,我要她给我当媳妇。”

言夫人恨不得把言简那混蛋的爹拖出去斩了,他教儿子撩妹子前,就没先教他分清男女吗?对象不仅是个男的,比他大,还是个太监。

苏辞活了十四年,整个人都蒙在原地,喜欢?什么是喜欢?

这问题困扰了她一天,最后选择了求救师傅,在她的印象里,沈涵学富五车,无所不知,一定能告诉她。

但沈涵听到后,愣了良久。

沈涵:“阿辞,为师送你出宫如何?”

苏辞一惊,“为什么?徒儿做错了什么?”

沈涵连个弯子都没拐,一语道破:“女扮男装入宫当太监,你觉得你还能瞒多久?”

苏辞瞳孔一缩,她和师傅坦白过她的过往,唯独没说她是女子,但沈涵是怎样厉害的人,朝夕相处十年如何看不出苏辞是女子。

沈涵看了看她的脖子,“你现在还小,看不出喉结很正常,以后呢?”

“可我想留在殿下身边。”

沈涵负手走到窗边,目光似海幽深,“你真的看不出殿下变了吗?”

苏辞低眉,“殿下就是殿下。”

“你……”

沈涵一声叹息,知道拗不过这孩子,挥了挥手,“下去吧,为师有点累了。”

苏辞闻言退下,沈涵一个人坐在屋中良久,有些失神。

“阿辞,若以后你比殿下心狠,你会成为他的软肋。可若是他比你心狠,你就会沦为他的工具。”

三日后,先帝祭天结束,返回皇城。

苏辞这次出门,新结识了两人,一个是黎清,一个是言简,之后回到宫中还经常有见面,黎清时常会给苏辞送些吃食,言简则隔三差五会来找苏辞玩,而苏辞每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太子在木兰树下练剑。

若是时光能永远如此该多好,若是木兰花开的那日永不来临该多好……

苏辞:“殿下,您快来看,木兰花开了。”

太子在屋中看书,并没有理会苏辞,反正冷宫的木兰花每年都会开,都看了十年了,没有什么稀奇的,也没有什么可欣喜的。

苏辞欢蹦乱跳到他身旁,“我帮您把书桌移到树下吧,在木兰树下看书,您心情也能好点。”

太子依旧没理她,苏辞自顾自地开始忙活,布置好一切,才将不情不愿地太子请了过去。

太子:“你老实一点可以吗?莫要再烦我。”

苏辞有些失落,老实地退到一旁,又偷偷用笔和纸将太子在木兰树下读书的景象画了下来,真好看。

也许,她已经知道何为喜欢了。

苏辞拿着画,欣喜地站到太子身旁,低眉一语,却羞红了脸。

只可惜那人全心全意在看书,良久后才冷冷抬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苏辞一愣,难过又心虚,“没……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太子怎会不知她撒谎是什么模样,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画,眉头一皱,一把夺来,揉成一团,“以后莫要再画这种无用的东西。”

苏辞望着那被丢弃的纸团,深深低下头,不明白那时心里是何滋味,有时事情就是如此,你视若珍宝的,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团废纸,一文不值。

冷宫外,刚从里面跑出来的小言简哭得稀里哗啦,胖乎乎的身子躲在角落里抱成一团,他的小阿辞喜欢上别人了。

……

当天夜里,太子不知为何一个人在屋中喝闷酒,苏辞劝了好久都没用。

太子砸了一坛子酒,“滚,我让你滚,听见没有。”

苏辞跪在他跟前,认真道:“殿下,阿辞哪里也不去,会一直陪着你的。”

太子:“哪怕我要杀了你。”

苏辞:“殿下不会的。”

太子摸着她白瓷般的侧脸,皱眉道:“阿辞,我没有开玩笑。”

他和关内侯的合约谈妥了,皇城五万精兵可以支持他,唯一的条件是把苏辞送到侯府。

关内侯好色,男女通吃,府中除了小妾,还豢养了一群男宠,自从他上次见到苏辞降服烈马,便一直念念不忘,做梦都想着一吻香泽,可是让太子将苏辞送给关内侯侮辱,他宁愿杀了苏辞。

苏辞呆呆的,满脸不解,“殿下,是阿辞做错什么了吗?”

太子摇头,“你没有错。”

苏辞弯眉一笑,如同初见时的暖阳,“殿下是遇到难处了吗?只要您愿意,便和阿辞讲讲,阿辞能为殿下做的,都会做的。”

太子愣住了,他的阿辞笑起来真美,“不后悔吗?”

苏辞点头道:“不后悔。”

太子鬼使神差地拿过一直放在一旁的酒壶,递给苏辞,“陪我喝一杯吧。”

“好。”

阿辞,你答应我了,不后悔,不许逃。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辞才三杯酒下肚,就开始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殿下,这酒……”

太子突然抱住她,不敢去看她的脸,“阿辞,没事的,一会儿送你去侯府。我一定会杀了关内侯的,等到那日我就会接你回来。”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可能就是被你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像心被人层层剥开了一样。

冷宫十年相伴,终究不过一场辜负。

……

先帝抽查新太子功课,那没出息的东西自己不好好学,连带着沈涵一起受罚,子时才赶回冷宫。

沈涵推门道:“殿下,您与关内侯谈得如何?”

他一进屋就看到太子烂醉如泥地瘫在地上,满屋子的酒味。

太子灌着酒,心如刀割地笑道:“谈得如何?谈妥了,我把阿辞送给他了。”

沈涵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待到反应过来时,恨不得给太子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您把阿辞送给关内侯了?”

太子醉意上头,笑意也有几丝疯癫,“当男宠而已,除了没了尊严,吃香的喝辣的,又不会少块肉,再说她本就是太监。”

这可能是北燕帝一生说过的最混账的话,也是他最后悔的话。

沈涵拽着他的衣领,差点急火攻心,“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阿辞她是个……”

晚了,什么晚了。

沈涵不再废话,拿上剑,翻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苏辞记不清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她躺在一张床上,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朝她走来,触摸她的脸,伸手去解她的衣服,而她却动弹不得,恶心得要死。

所幸沈涵来救她了,一剑刺穿了关内侯的左肩,带着苏辞逃了出去,她昏昏沉沉间耳畔一直回荡着兵器撞击的声音,马蹄声一直在追赶他们,像一个漫长又漆黑的噩梦。

若是梦该多好,若是那人从没有那般对她该多好,可是噩梦总会醒……

直到苏辞再次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冷宫后院的杂草堆里,一旁躺着的沈涵浑身是血,两条腿的膝盖骨被利器刺穿,模样十分骇人。

苏辞见过温文尔雅的沈涵,见过剑走游龙的沈涵,唯独没见过这般狼狈的沈涵,他是个天之骄子,文可□□,武可定国,不应像个将死之人一样躺在这里。

一开口声音都是颤抖,“师傅,师傅……”

沈涵咳了口血,似乎缓过来一口气,“混账东西,别摇,没死呢!”

苏辞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师傅……”

沈涵硬撑道:“为师没事,别哭哭啼啼的,咳咳咳……”

这里是冷宫,他二人进来,太子自然很快便察觉到了。

那酒醒后的少年恢复了冰冷和无情,负手走来,只是今日跟在他身后的不再是苏辞,而是一袭黑衣的离娄——太子身旁的第一暗卫。

太子居高临下,毫无温度看着趴在地上的人,“沈先生,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沈涵膝盖受伤,无法爬起身,只得匍匐在地上,以头抢地,“求殿下饶阿辞一条性命。”

人总有卑微的时候,为了自己在意的人。

太子蹲在沈涵跟前,看了看他腿上的伤,无悲无喜道:“先生本来答应我,三日后会启程前往南境,到军中当职,如今怕是要食言了。”

他从不需要废物。

沈涵:“殿下,臣……”

“我替师傅去”,苏辞抬眸,眸子比月色还冷,那是她第一次与太子对视,冷漠薄凉的目光竟让太子都为之一颤。

太子冷冷道:“你不配。”

苏辞平静地陈述着:“殿下如今的部署早已不仅局限在皇城之中,关内侯的五万兵马即使收入囊中,将来也未必能有多大用处,所以您需要更大的助力——绝对的军队控制权。南境就是最大的肥肉,荀老将军年迈,撑不了几年了,将来一定会有人代替荀老将军、接手南境的军队,而这个人必须是殿下的人,师傅能做的,我也可以。”

这似乎不是一个每日只知道在冷宫摆弄花草的人能说出的话,太子没想到苏辞能将局势和他的心思分析得如此透彻。

太子:“荒谬,你懂排兵布阵吗?你懂得何为将帅之道吗?你懂得如何上阵杀敌吗?”

苏辞:“我懂。”

太子:“你说懂便懂?谁能证明?”

沈涵缓缓开口,“臣能,她过目不忘,三千兵书烂熟于心,臣教给殿下的,她都记得。”

太子衣袖的拳头紧握,为何他从来不知,“就算如此,一个比武中剑都会脱手的人如何上阵厮杀?”

苏辞拿起沈涵的折兮剑,站了起来,褪去软弱,眸中杀意已起,“殿下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太子与她对视了良久,怒而挥袖,“离娄你和她打。”

离娄功夫不低于沈涵,太子自然知道苏辞打不过他,因为他不会让她去战场。

苏辞握着折兮,不慌不忙道:“若是赢了,殿下救同意我代师傅去南境吗?”

太子赌气道:“是,但若你输了……”

“若我输了,阿辞自己会回关内侯府。”

太子拳头紧握,却张不开口,他不是那个意思,就当他后悔了好吗?难怕苏辞输了,他也不会再把她送给关内侯。

离娄的斩心剑已经出鞘,一切再无挽回之机……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