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难(2/2)
“易少……啊不!易总!易总今天大驾光临,我真是……真是有失远迎,是我怠慢了,易总大人有大量,这杯我先……”
易伯风接过了她双手递过来的酒杯,轻轻地晃了晃,冰块与杯壁一触即分,发出轻微但清脆的声响。还没等她表演“我先干为敬你随意”,易伯风就把酒杯放在大理石桌上,说:“不好意思廖老板,晚一点我还有事,今晚不喝酒。”
廖赛赛出师未捷,只好讪讪,倒是一旁的易越发起难来。
“我说大侄子,你难得有空能出来跟二叔聚一聚喝喝小酒,就算你不给廖老板面子,也该给我老人家一个面子。廖老板请不动你,二叔也请不动你了吗。”
“二叔,”易伯风开口,眼睛却不再看向易越,而是望着自己酒杯里的冰块,浮浮沉沉,“喝酒这种事,我只跟亲近的人喝,你又不是不知道。”
易越一听这话,以为易伯风要找个由头给他敬酒,做做低姿态来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不由得意起来。
没想到下一秒易伯风就话风一转:“再说,我这人向来最讲公平,我都拒了廖老板的酒,现在再喝你的酒,不是摆明让廖老板难堪么。更重要的是——”易伯风换了个姿势,双脚交叠,背往后一靠,眼睛看着天花板,看起来就像在对易越翻白眼,“而且我跟你也没那么亲,约出来喝酒太浪费时间,直接谈正事吧,我赶时间。”
“你!”易越又是一口气梗在肺里。
“把话说开了吧,酒吧这块地,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价钱方面按市价,该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都不会亏你。至于你愿不愿意,那是你的事。”易伯风像是用尽了所有耐心,连声音都阴沉下来,不近人情到了极点。
“兔崽子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易越气得站起来就指着易伯风破口大骂:“你老子都不敢这么跟我讲话你算老几?地是我的!我说不卖就是不卖!你那个破项目就等着打水漂吧!”
“二爷二爷,您消消气……”眼看场面逐渐失控的廖赛赛赶紧起身给易越顺毛,没想到毛没顺成,易越的怒火却转烧到她身上。
“滚一边去!”易越用力推了廖赛赛一把,被易伯风激出来的火气正愁没地方撒,廖赛赛就自己上赶着凑过来,他那一推用了十足的力,廖赛赛踩着高跟本来就站得不稳,突如其来被这么一推,脑袋硬生生朝着大理石桌沿砸过去。
易伯风,易越肩膀刚动他就看出易越要动粗了,但他并没有及时扶廖赛赛一把,毕竟他对陌生人真的没有什么耐性,也没有什么想接触的念头,更何况这还是个大概率跟易越同个阵营的廖老板,易伯风宁可看他们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也懒得去当什么救美的英雄。
倒是站他身后的余靖林适时上前扶了摔成狗爬的廖赛赛——
万幸的是没有破皮见血,只是额角上青了一块,慢慢地鼓起一个包,并且这个包还有越鼓约带的趋势。
廖赛赛跟桌子亲密接触后脑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为什么要整这堆大理石酒桌回来”,第二个想法是“易越老王八我日你大爷”,第三个想法才是“卧槽疼死老娘了”。
脑壳疼得连耳朵里都嗡嗡直叫唤,看到有只手来扶她,廖赛赛大脑立刻宕机,想也不想地就赖对方身上去,抱着不撒手。
余靖林:……
易越丝毫没觉得自己下了什么重手,甚至还怪她挡了他的路——不对,他是根本就没觉得“推搡一位女性并致其头部受伤”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甚至这都没资格称为“事”。法治社会又怎么了,太阳也有照不到的阴暗地,更何况廖赛赛这种人,他易越轻轻松松就能做掉一打。
倒是最应该违法乱纪的祖传黑道头头易伯风颇有良知地开了口:“这么对待一位女士,不地道吧二叔。”他先转向余靖林,“带廖老板去处理一下伤口。”又看向廖赛赛,“抱歉,廖老板,我会让我二叔给你好好赔礼道歉的。”
余靖林说了“是”,廖赛赛脑子还没激活,也跟着说了“是”,说完了刚品出来哪里不对的时候,包厢门开了——
“易老先生您好,这是您……”孟亦竹推开门,一边脚步利落一边说着礼貌得体的服务业顾客用语,然而话没说完,他就像被人凭空点住了哑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见了易伯风。
易伯风正烦着呢,心想要不我也一了百了,直接做死易越算了,突然门一开,来人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没来由地,烦躁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
就像一块烧红的铁块,被无情丢进冰河里,滋啦一声,铁块下沉,不见踪影,河面上只余一缕说不出是寒气还是热气的烟雾,氤氲着暧昧地打了个旋,也倏地不见。
又像是罡风掠过竹林,没能摧毁任何,反倒被消解了戾气和暴虐,只好认命地在林中拐了个弯,以微风的姿态,轻轻拂过每一片竹叶,竹林枝叶摇曳,声随风远。
易伯风对这样温柔又冷静自持的嗓音简直毫无抵抗力。
他快速望向声源处,灯光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跌入对方也望向他的、幽深的眼神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