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与溪（五）（2/2）

连玥的语气变得严格起来：“真困的话声音还要再含糊！”

于是连漪又吞吞吐吐地应了几次，语速越来越慢，睡意越来越浓。

连玥这时给了他会心一击：“你动脑子想想，要是半夜你熟睡了，我这样低声唤你，你是怎样的？”

连漪一听，心下大震，突然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过了一会儿，连玥再唤他时他闭紧了嘴一声不吭，跟死了似的，任凭连玥怎么唤怎么戳都不醒，眼睛死死闭着。连玥好像无奈了似的不再叫他，连漪自得地想，自己真是一点即通，装睡可不就是要像真的睡着一样吗，真睡着了怎么能回答别人的问话呢？他之前那些表演通通没必要，闭着嘴不吭声实在是上上策！

一旁的连玥狡黠地翻了个身，松快地展展腰，自得地想，弟弟真笨，这好法子正好让他自己乖乖闭嘴闭眼睡觉，省得自己哄他了。

连漪等了好久都不见连玥再来喊他，正想炫耀一下自己赢了，却因为闭眼闭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太久，已经昏昏沉沉快要睡着，实在懒得再睁眼说话了。

他睡着前，恍惚听到有人说：“装睡的最终目标就是真睡，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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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后，两人午觉醒来，外头雨还没停，便预备着先用了晚膳再说。

穿衣服时连玥瞧了连漪几地揪住他衣服，皱着眉道：“你衣服脏了，不好穿出去。”

连漪低头看，原来是洛花之前哭的眼泪鼻涕把布料弄皱了，再加上她曾揪着自己衣服，如今自己的棉麻布衫像咸菜似的舒展不开。他有点忧愁地绞着衣服道：“怎么办呢，这件衫子一时半会上不了身了.....我的便服不多，棉麻的更少，其他都是绸缎的，穿上多局促啊，哪哪儿都束得紧紧的......”

“束得紧了显得精神，”连玥虽然也喜欢他穿棉麻衫子，看起来疏朗宽松，是家常的温馨样子，但在宫里到底不合体统，遂唤了声“来人”，外头劭儿和卓儿已经过来当差了，见二人推门进来，连玥吩咐道：“卓儿，将连漪的长衫想个法子清理干净，上头被洛花抹脏了。”一个鹅蛋脸、身量高挑的侍婢走了进来，拿起衫子细看一番，回道：“诺。漪公子的衣衫只需浣洗、熨烫一番即可。”说着就拿着衣服下去了。

连玥伸手招另一个侍婢：“劭儿，去连漪殿里取他那件湖蓝色长衫来，上头有寒梅图样的那件。”劭儿一福身，回道：“诺。需要把漪公子其他衣服也带来么？”

连玥道：“不必，离得近，需要时去取就行。”

连漪听了则倍感惊奇：“我一向不喜欢穿绸缎衫子，也不费心去记有哪几件，如今看来，我有几件衣服，你倒比我更清楚！”

连漪伸手挥退了劭儿，免得她看见连漪只穿亵衣的样子，回道：“我倒是替你留心呢，你一年也穿不了几次。也该学着好好穿衣服了吧你。”

连漪愁眉苦脸道：“绸缎料子穿着是显精神，可稍微一走动就有褶皱，所以无论何时都要肩背直挺，举动不能自专，麻烦死了！”

连玥凉凉道：“谁不是这么受罪受过来的？”

连漪扒上去抱怨：“我和你不一样！你眉骨生的高，眼眶又深，再加上四肢都长开了，肩平背阔，怎么穿都不显得冗余累赘；我就不一样了，母妃眉目小巧，要不是父皇的浓眉高鼻拉了我点儿，我必得像个圆圆的丫头，身子又没长开，但凡举止不利落，或者弯了点腰，都像个锦绣草包！穿绸缎衣服简直是身上戴了副镣铐！”

连玥浑不在意他的抱怨，倒是伸手拂过他眉骨道：“是生的有女相。不过穿不穿由不得你，宫里的人，没什么可选的。”

正说着，劭儿已将湖蓝长衫从连漪他殿里取来，连玥拿过衣服挥退了劭儿，揪过连漪就给他穿衣服，他把腰间的绅束得极紧，又亲自给连漪打好长衫前的礼节。抬头一看，原本一团孩气的连漪仿佛长大了些，乌发高束着，眉眼仍是有些女气的柔嫩，卷睫掩着杏眼，鼻头甚是挺翘，腰背却在努力挺直，颇有几分精神。腰封越发显得他身段匀亭，腰肢清减而细韧，看着不堪一折。他面皮白，湖蓝更衬得他面色一股冷净之气，像是养在深宫里足不出户、调养得荏弱的谁家禁脔，全不见平日里健气活泼的疯样儿。

连玥站起身看他，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下意识做了吞咽的动作。

连漪被束地直挺挺的，目光直直撞上前去，直视着连玥，他打量着他哥，看到连玥今日穿明黄色长衫，戴着精金护腕和腰封，肩上是极简的流线形甲胄，显得威仪赫赫，张扬明朗。

终究还是哥哥更有天家风范，连漪眼里的倾慕简直都要溢出来。

连玥回过神来，上前去拍拍连漪肩膀，道：“慢慢适应着穿吧。”连漪点点头，两人出去用晚膳不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