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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庭院草木森森。</p>
肖现与月光为伴, 自铁门独自步行回别墅, 一楼尚且亮着灯。</p>
戚婶坐在厨房门口打瞌睡，听见动静, 一下醒了，起身出来迎接。</p>
“还以为你又要在外面过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生也回来了, 正好我在煮安眠汤，我去给你们爷俩一人盛一碗，还是你韩叔给的方子呢。”</p>
少年发间蒙了露水，灯光一落, 低垂的发梢像加入滤镜，泛起一层柔光，少了丝冰冷。</p>
“我来吧，”他跟随花甲之年的老太太到厨房，“不早了，婆婆早些休息。”</p>
“你还知道关心我？失眠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不是你韩叔提了一嘴，我这个老太婆子还当是你心事重才会气色不好。”</p>
老太太既心疼又无奈, 手中汤勺一不留神被夺走。</p>
肖现动手自盛, 他由戚婶一手带大, 戚婶还在他幼年救过他的命。</p>
“今晚不会失眠了。”他盛着汤低声说, 漆黑的长睫垂下, 或许是想到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专心致志得更叫人心疼。</p>
“但愿这安眠汤能立马见效吧。”戚婶心里泛酸，眼睛发热。</p>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心事重才会失眠。她默默地想。</p>
二楼书房，肖憬学还在办公。</p>
门从外侧叩响，不多不少的两声，点到即止。</p>
“进来。”</p>
肖现只身步入房内，光线刺眼，比走廊亮，他微眯了下眼，再抬头，迎上肖憬学打量的目光。</p>
“听说有一晚你一夜未归，我还当你今晚也不准备回家。”他话里含笑，眼神平淡温和却又仿佛意味深长。</p>
肖现在楼下已经喝过汤，只端了一只碗上来，他将那碗汤搁置在书桌一角。</p>
“我来就是想说这件事。”</p>
碗底磕在柚木桌面，和他的嗓音一样轻，让人听不出情绪。</p>
肖憬学就这一个儿子，他做过什么，查过谁，又为何非要转学，他洞若观火，最是清楚。</p>
杨直刚电话通知的简略，只说是和学校里一个女孩早恋，没具体明说是和谁，在肖憬学的理解里，也只有一个小姑娘有本事令他这个儿子个性生动，顺理成章便当肖现是为她而冲动。</p>
他们是只做朋友，还是跨越界线做男女朋友，肖憬学一律秉持观望的态度，小姑娘给肖现带来的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暂时还无法确定，他作为父亲，希望是前者。</p>
肖现立在书桌前，告诉父亲他的决定：“她住的房子有安全隐患，我想接她到家里住。”</p>
不是商量的口吻，他眼神平静而坚定，口中的“她”是谁，也未作解释。</p>
当年他私下托梁秘书找人，就没想过隐瞒。</p>
肖憬学也只是讶异一秒，他靠向椅背，大掌包住碗口搁在近手旁。</p>
“小姑娘自己提的？”他问话时，低眉看着汤面，红的黄的圆的扁的，三种中药沉积。</p>
像是引燃一根火柴，尤恩冉的那些话又开始炙烤肖现的神经元。</p>
“是我不放心。”他说。</p>
肖憬学抬头看他，手里捏着汤匙：“不是不可以接她来住，但你要想好，以什么身份接她。”</p>
这算是在间接询问他们目前是怎样的关系。</p>
少年一身校服，虽已过了十八周岁，可到底是青春年少，有些话本不应该出自他之口，尤其是在父辈面前。</p>
如此荒谬，却也如此震慑。</p>
“未婚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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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珊电话联系她说到八百块钱的事，第二天尤恩冉又去了趟店里。</p>
丁晨有事外出，奶茶店节假日比工作日冷清些。</p>
罗兴街的地理位置深受纪珊诟病，路窄，交通不便，堵车是家常便饭，尤恩冉到时，街上又因为有人胡乱停车，惹得其他车辆喇叭狂响。</p>
“有钱谁在这破地方开店，还不是看上这儿租金便宜。”纪珊发起牢骚。</p>
八百二一分不少交给尤恩冉，她摇头叹气：“也不知道有没这个命把店开到你们六中去，昨天我还和晨哥说，多来几个这种出手阔绰的土豪，我怕是晚上做梦都要笑醒。”</p>
“那你还不收着。”尤恩冉感激她没真把钱都充进卡里，心里记着，嘴上却是揶揄。</p>
“我随手一收你怎么办。”纪珊往柜台上一趴，双手托腮，“跟姐谈谈心呗，昨晚他是不是去追你了，你什么想法什么态度，我瞧着你这回有点过于走心了，以前不都先谈着，不行再把人踹了吗？”</p>
尤恩冉不说话，只留八百，二十放回去。</p>
“你这样就没劲了。”一打岔，纪珊立刻瞪眼，“说了我请你还跟我客气，你这小倔妮子存心膈应我是吧。”</p>
“哪敢。”尤恩冉眼角弯了弯，“照顾你生意还不好。”</p>
“好是好，可你不是拿我当外人么。”纪珊没好气，“行，我收了。”</p>
小姑娘不想和她交心，她早看透了，倒也没真生气，就是心里不服气，她哪点比不上艾静？</p>
纪珊人不坏，程越川的这两个发小——纪珊和丁晨，人都不坏。</p>
丁晨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大学生，程越川和纪珊都是高中毕业后便踏入社会打拼，如今一个在海外淘金，一个开奶茶店做小本生意，这是属于他们的奋斗年华，底层出身的青年努力脱贫，打通他们的致富之路。</p>
尤恩冉也活在底层，也有她未雨绸缪的路子。</p>
“对了，你先别走。”纪珊说，“你上次交的那几张设计稿，成品出来在网上卖得贼好，昨天的晨哥上午刚给我姐送去，一会他回来要给你带个东西，我姐托他拿来送你的。”</p>
“送我？”尤恩冉有点意外。</p>
“这不你生日快到了么，送你个小礼物。”纪珊理所当然地说完后，又唯恐天下不乱道，“怎么样，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程越川这个混蛋不刚巧也回来了么，昨儿艾静还给他攒了个局，你生日要到了，艾静就没想着给你庆祝一个？”</p>
“再说吧。”尤恩冉低了低头，神情一藏，模棱两可地笑，“我一个高三党，那天有没有空都不好说。”</p>
丁晨一小时后才回来，带来纪珊堂姐以个人名义送给尤恩冉的生日礼物，一条银色锆石项链，乍一看可以冒充钻石，其实价格上便宜很多。</p>
回去的路上，尤恩冉电话拨给纪晶晶致谢。</p>
“我们合作这么久，我也没说每样款式出来都送你一件，你也没管我要过，钱货两讫从来不给我添麻烦，你过生日送你件你自己设计的首饰不是应该的么。”</p>
纪晶晶线上线下一体化售卖原创饰品，原本是在纪珊的奶茶店遇上尤恩冉想找她当模特，模特没谈成，谈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设计师。</p>
“我其实去年就想送，不知道你哪天生日就给忙忘了，今年得亏姗姗提了一嘴，我就特地在这个款式下厂定制前另交待了一下，单独给你做个锆石的，贵一点，送你个水晶太寒碜了。”</p>
尤家世代经营珠宝和钟表业务，很小的时候，她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尤志宏亲选的一套珠宝。</p>
宝石矿产资源有限，珠宝增值快，变现也容易，投资珠宝稳赚不赔，比黄金靠谱。他为她抬身价，为她提前备嫁妆，他抱着她吹蜡烛说，她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珠宝。</p>
可是后来呢。</p>
尤恩冉握着手机走在路上，舌头上泛起一丝苦味。</p>
锆石还是水晶对她来说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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