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严一博望着他,“您太谦虚了。”随后,又把目光放回内容上,“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居然是这首词……严一博没再往下念。
“不喜欢?”何海廷这时站到了他身后。
“不是……”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东奔西跑潇洒得很。四十岁以后才恍然孑然一身。”何海廷笑,“现在有没有觉得我很无趣?这个叔叔真是老气。”
严一博摇头。他从来不觉得他爸老, 明明还非常年轻,还有人把严丰当成年长他较多的大哥,何海廷跟他爸年纪相当,风度翩翩,虽然不清楚他具体的工作和职务,但能看到他身上明显区别于普通员工的气质和做派,总之无论如何跟老气这个词都不沾边。
等饭的时间严一博拿出买好的药膏要帮何海廷擦药,以往打球的时候难免扭碰伤,他自认为这方面很有经验。何海廷只说不用等他走后自己擦擦就行,在他的坚持下最终解开了袖口。
衬衣袖子卷上去,严一博看见他的胳膊吃惊的看他,“这,很严重。”
小臂肿了起来,靠近手肘处有一片暗红色的隆起,看样子是挫伤了皮下软组织,里面都是淤血。手腕处还有擦伤,可见红色的血痂。
何海廷示意没有多严重,另一只手拿起消肿的喷剂对着红肿处大面积喷喷。严一博用消毒药水给出过血的地方重新清理。
严一博十分认真,屏息凝视着伤处小心仔细的一点点给他清理,见他如此专心,何海廷饶有兴致的一直注视着他。
处理好了之后,严一博抬头,正好对上何海廷的目光。
何海廷认真的看着他。
严一博眨了眨眼,“肿的地方用贴点膏药吗。”
“不用。”何海廷道了谢,不再看他。
“忘了买绷带,这里有吗?”
“这点小伤哪用得着绷带。”何海廷毫不在意的把袖子放下。
这时送外卖的人打来电话,说楼下大门有密码锁进不来。何海廷起身去给楼下门卫打电话。
这会儿没事干,严一博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微信群里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还有人在频频自己,严一博大致看了一下那些信息,无非是谁谁新开了一家高端餐饮店让他们去玩,晚上一起喝酒蹦迪云云。
周子杭和赵小舟同时私聊他,约他周末去看赛车比赛。
这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他爸打来的,严一博按下了接通,放在耳边。
“爸。”
“小博,我听阿姨说你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嗯。爸爸你要回家吗?”
“公司还有事得晚一些回家。和朋友在一起了?”
“嗯。”严一博想了下说,“爸爸,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电话那边严丰似乎笑了下,“已经和王辉说了,你看上哪辆直接告诉他。”
“谢谢爸爸。”
挂了电话,严一博看见何海廷大兜小兜拿了不少饭进来,随手把手机放回口袋,跟他一起进了餐厅。
再次一起吃饭候两个人已经很熟稔。
“何叔叔,你以后还会去其他城市吗?还是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嗯,大概要在这里过一段时间吧。也许很久。”
“去过那么多地方,觉得哪里最让人有归属感?”
“归属感。”重复着这三个字,何海廷说:“归属感其实在人身上。”是寄托在人身上的情感,不是一个城市某个地方,语气中颇有些寂寥。
“这么多年没有喜欢的人吗?喜欢您的人应该很多吧。”
看何海廷笑而不语,严一博察觉到自己唐突了。
“有喜欢的人,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只小猫不肯走,您有时间照顾它吗。”
“我不常在家。”何海廷问他,“你愿意常来的话可以喂一下它。我这里有把备用钥匙。”
严一博觉得有意思,这个叔叔怎么一点都不防备他?
“不怕我把您家值钱的东西都找到拿走?”严一博逗他。
何海廷笑出声,“如果这能让你常来,我恨不得多准备点值钱的东西藏得满屋子都是。”
吃过饭严一博没再久留。送他下楼后目送他走远,何海深才乘电梯回家。
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茶几上的药品回忆起白天那幕。
他走的那条路鲜有车辆,看样子是专供行人锻炼的,怎么会突然冲过来一辆快车?而且正对他而来。
如果不是他躲得快……
又或者是个警告。
手机安静的放在一边,他上午才给接到汇报,果然C市发现的那具尸体背后大有文章。他这次调到这里,表面上是指导工作常规督察,实际上是带着“密令”来的,当年B省425案子牵扯到了政界高层,被硬压了下来。如今风云莫测、八方风雨,时局瞬息万变,他这次被派来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从头调查,让他拔萝卜带出泥,一条线往上追查。这个活不只是烫手山芋更是搏命差事,也许一个意外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知道“特派督查”这个“金身”能护他到何时。来之前他查看近十年A市B省等地区多名在位官员的履历,已经有了目标,以他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工商局长宋衍平绝对有大问题。然而宋衍平只是一个起点,围绕着他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揪出背后的深层势力。
要拔的是棵盘根错节、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又如何,他无牵无挂,除了工作一无所有,又有什么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