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弱水替沧海(2/2)
“月挂烛笼,映得满室红。雪花飞暖融香颊,颊香融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苏子呵,恁地闺怨!”
“那重叠金,菩萨蛮,忆得几时?冰消雪融,恰在眼前,早晚落飞红。倒不如,不如……”
小生连连摇头:“卿是娇红翻翠袖,我如贫病洗青衫。怎堪配?怎堪配?”
小旦启唇笑道:“郎君何必太谦。须知妾,膏粱纨绔女。”
藕官停下步子,侧首低低道:“恐怕小姐痴心错付,小生身无长物。”
蕊官总觉得,藕官微微侧视的模样最美——她的眼睛,是清的冷的,微微泛着亮儿的,又是雾蒙蒙,梦似的。
蕊官的眼神,缠绵而流连不去。手里攥着梅花,香气扑鼻,一时恍惚起来。
等到藕官皱眉看她时,她才慌乱补救:“这又何妨?妾有体己三千两,金簪宝钗无数。”
“唉,不成不成,不行不行……”
落花有情,步步紧逼,流水却半信半疑,摇摆不定。
听者都摇起头来,暗自叹息。
蕊官全然不管。
她专注地看着藕官,心里泛着淡淡的甜。
眼前人是意中人,眼前这须臾里,藕官单单属于我。就算她在想别的人,可是目色所触,是我的罗衣襦裙。所闻,是我隐含喜悦的颤抖声音,是我发髻上别着的莲瓣的暗香浮动……
菂官虽好,毕竟逝者如斯夫。
我不信我比不得她。
闻着馥郁的荷香,藕官的思绪忽然飘远了。
她想起……
“金陵固然好,荣国府再赫赫扬扬,”那个羞怯的、清丽的,异常倔强的少女说,“可我偏偏不喜欢。”
那时她们正泛舟湖上,也是盛夏,也是满池荷花。
菂官扬起脸,指着大观园的美景,道:“藕官,这些人为雕琢的东西,我一向看不上。你瞧那稻香村,何等朴素恬淡,固然气象清幽,可是隐没于贵妃省亲的红尘繁华,终系人力穿凿而成。只显得一个'假'字!”
她说话总是这样锐利。
藕官只笑道:“你别说大话。除了大观园,除了荣国府,除了金陵……咱们还能去哪儿呢?难不成我还回姑苏去?”
菂官摇头,道:“若我是个男儿身——不,若我还为自由身,当游历天下,看遍江南好景。你我皆是江南女儿,可曾见过阳春三月的扬州?”
藕官不语。
“你知道吗?据说歙县清溪的溪水,比起沁芳泉,一点也不差。我只愿长居于此,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再养两只狸奴。”
“《折桂令》书生乃徽州人氏。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不知徽州风物是否如他来时?”
“绍兴酒,镇江醋,嘉兴的绸布。船头一壶酒,船尾一卷书,钓得紫鳜鱼,旋洗白莲藕。”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啊……”菂官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仿佛已沉浸在书中世界。
藕官那时就很羡慕她。
书中万千世界,海天佛国,她也很想去走一走,看一看。早厌恶了这绮罗堆地,金玉满身的生活。
藕官轻轻地在心里说:“床头剩有宣和纸,写我当时看过山——我可以和你一起,把这张纸写满么?”
菂官没有回答。
她永远也回答不了了。
那个言笑晏晏的少女,早已长眠于地下。
还是此情此景,可斯人已去,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月亮,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月亮了。
眼前美景无心赏,藕官徒然意兴阑珊起来。
如果菂官在世,该有多好?
耳边软语娇嗔,眼前如花笑靥,美人明眸,宜嗔宜喜。那道温柔缠绵的眼神隐约可感,黏在自己身上。
藕官心中一凛。她瞥了蕊官一眼,不着痕迹地退了好几步。
这个蕊官,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苦笑着。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纵然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以装逼为目的,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大概就是我的梦想吧……(其实最好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就是这么俗,略略略)
下章改变思路,以讲故事为主
这几天疯得太嗨,希望以后可以日更一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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