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搬家(2/2)
白玫是个厚道人,见云大伟低头弯腰坐在那里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后悔、忏悔,她也不想说什么责怪他的话了。半晌,她的专把别人往好处想的性格特征又露头了,她说:“云师傅,不要自责了,那个年头,这样的事情多啦。我想,你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知道我爷爷会因此而送命,你一定不会那样做的,你那时还小,大概是见玉兔很漂亮,很好玩,就拿走了。”
白玫如此轻描淡写的说法,云大伟有些出乎意料,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鸣九对他父亲说:“爸爸,我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从小,你还一直教育我要做个好人,你这样顺手牵羊,能算是好人吗?”
云大伟抬起脸,对儿子说:“鸣九,你讲得对,我不是好人,我简直该死。不过,除了玉兔,我还从来没有拿过人家的任何东西,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鸣九说:“我一直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可是现在,我真有点不敢相信你了。”
前不久,爸爸的失误导致鸣九的购房计划无法实现,他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生气。所以,人的脸面实在是比金钱更为重要的东西。当然,也有的人不是这样的,但是,那样的人,人们会在承认他是人的同时,在人字前面加一“小”字。
云大伟很可怜地说:“我还没有说完呢。”
鸣九凶巴巴地说:“你说,我们都听着呢。”
见鸣九脸上的表情完全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样子,云大伟感到嗓子冒烟了,他可以忍受全世界人的鄙视,却无法忍受儿子的。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转对白玫说:“白老师,你说我是觉得玉兔漂亮好玩就拿了,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们家有个家族传说,传说我们家祖上是当官的。
后来,有一个老祖宗不顾父母的反对,爱上了敌对派的女儿,不得不抛弃荣华富贵,带着妻子上山打猎,下水捕鱼,一天,意外得到一块白中带红的稀世玉石,老祖宗为了重返官场,把玉石献给权贵,想不到却因此而遭难。传说,那块玉石经能工巧匠雕琢成一只红眼睛的小白兔,兔子的耳朵上还有一个红印,红印是一个小小的嘴唇,嘴唇惟妙惟肖。
这个传说,从小就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玉兔的样子在我的脑子里早已生了根,所以,当我在白家看到玉兔时,一眼就认定了它就是我们云家失去的宝贝,于是,我就悄悄地拿走了它。当时,我心里并没有犯罪感。那些人抄不到玉兔,就把老dz,哦,对不起,是白老先生,把他吊了起来,我就有点后悔了。
后来,听说他们把老先生吊了五天五夜以后老先生他死了,我心里这才难过起来,觉得我害死了一条人命。从此,我恶梦不断,经常半夜惊醒,事情就是这样。我本以为只有等我死了,才能去向老人家道歉,没想到鸣九重新遇到赵小蔓,他们相爱了准备结婚,结婚没有房子,因为是我失策破财,我想要补救,所以就拿出了藏了这么多年的玉兔。这真是天意啊,是上帝给我机会,让我忏悔。白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赎我的罪。”
白玫一直用心地听鸣九父亲讲,一个字也不放过,虽说听完之后将信将疑,但是最后,她还是这样说:“云师傅,事情都过去了。我相信你说的话。至于赵小蔓和鸣九,他们相爱,这是他们的缘份,任何事情都不是阻拦他们的理由,更不用说上辈人的恩怨了,再说,我祖父的死也不能全部怪在你头上啊。”
云大伟听白玫这样说,感动得直说遇到好人了。
送走云家父子,赵小蔓说:“妈妈,你本来确不定玉兔是真是假,现在,鸣九爸爸亲口说是从白家拿走的,那么,可以肯定玉兔是真的了。”
白玫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他说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就很难确定它的真假了。现在他说是从我祖父家拿的,那么,你就能肯定这就是他拿走的那一只了吗?”
赵小蔓变色,她说:“我真傻!对呀,也有可能他拿走的并不是这一只。妈妈,不止一个人说过,妈妈是专门把人往好处想的那种人,想不到你也会怀疑人啊。”
白玫说:“小傻瓜,单纯不等于头脑简单,善良不等于没有分析能力。不过,我并没有说是鸣九爸爸拿走了真玉兔,现在拿个假的出来哄我们,你想,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啊,也许有人拿假的换走了真的,连鸣九爸爸自己也不知道,以为这一只就是那一只,对不对呀?”
赵小蔓说:“哇!这么复杂,做人真不容易啊。”
白玫说:“做人是不容易的,所以处处要小心,就算很小心,有时候难免还要跌跤呢。”
赵小蔓说:“妈妈,你真的原谅鸣九的爸爸了?”
白玫说:“那个疯狂的年头,什么样的事没有?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等我有了时间,慢慢讲给你听,那些事情虽说已经过去了,但也不应该当作没有发生过。至于鸣九爸爸说的,我觉得倒也情有可原。我听下来,觉得他不是坏人,坏人不会自责,更不会一直做恶梦,再说了,那个悲剧,不是他一个中学生就能造成的。说到原谅,原谅怎么样,不原谅又怎么样?但愿永远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好了。”
赵小蔓说:“你们白家有一只祖传的玉兔,他们云家也有一只,而且,连特征也一样,会不会这世上有两只完全相同的玉兔,鸣九爸爸以为白家的玉兔是他家的,其实他家的那只现在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猫着呢,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就是说,鸣九爸爸没有说谎,只是他想错并且做错了。当然,我并不是说玉兔真的曾经就是他家祖上的东西,他就有理由拿走,因为,或许是云家老祖宗把它卖给白家老祖宗了呢?”
白玫说:“赵小蔓,好!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我认为最有可能的是宝物曾经转手。至于你说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玉兔,我认为不大可能。世上相似的东西不少,但是这样的巧合应该不是太多的,虽然我对玉石不是内行,但是我知道,玉石很少有相同的两块,特别是白中带红的。”
赵小蔓说:“也是哦。妈,那你还去不去外公家让他看看?”
白玫说:“当然要去,不管现在的这一只是不是鸣九爸爸从白家拿走的那一只,鸣九爸爸亲口说的那些话,可以说已经解开了玉兔的第二次失踪之谜,我得去告诉我爸爸。还有,我都已经老了,不用说我爸妈了,再不去,我怕将来要后悔。最近发生了这件事,让我想了很多,有了紧迫感,也许是上帝在借机提醒我,应该去看望父母了。圣经教导我们说,不可含怒到日落,这日头都已经落了好几万次了,想想我也太过分了,不就是一口气么,吞了得了。”
赵小蔓笑着说:“妈妈,你好可爱哦!”
白玫说:“哪有说老太婆可爱的?”
赵小蔓说:“妈妈,你永远都不会老。”
白玫说:“那不成了老妖精了?”说完突然愣了一下,说:“时间过得多快呀,我奶奶说这话时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呢,转眼我也快成奶奶了。”
赵小蔓娇喝一声:“妈!”
亲家上门的第二天,白玫就带上玉兔去找父母。一路上,直嫌汽车开得慢。进了来过一次的小区,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父母家的那幢楼走去。几天前吃了个闭门羹,所以今天有了心理障碍,生怕同样的情况再一次发生,因心里不踏实,所以想要尽快地知道今天此行的结果。
越是紧张,白玫就走得越快,一会儿就上了五楼。她伸出手去按门铃,眼睛望着门上的猫眼,她知道,一会儿,门里边就会有双眼睛从猫眼里朝外张望,这双眼睛或许是爸爸的,或许是妈妈的。
门铃响了许久,门里边一派寂静。白玫心里越来越急,觉得就象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后她放弃了。虽说她也想到没有人是不用出门的,但她还是怀疑父母故意不给她开门。她想,难道是上帝认为还不到时候吗?接着,她不由得悲哀起来:原来,我和父母之间的隔阂竟是如此之深了吗?真是人间悲剧呀。谁无父母?谁无子女?父母子女间弄成这样子,到底是谁之过啊?就象是一道世界难题,白玫这么多年都没有本事解答,从年轻美丽到两鬓染霜,难题依然是难题。
白玫下了两级楼梯,站住了。她想,玉兔之谜其实并没有真正解开,我必须要弄明白。她真怕自己心里留有疑惑,会影响到赵小蔓的幸福。一个当了妈的女人,到了白玫这种年纪,子女幸福与否在她心中就是最重要的事了,何况白玫又是个遭遇独特的单亲妈妈。
不知道站了多少时间,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过了好久,有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从楼下往上走,白玫和他们照面之下,双方都愣住了。不过,才一分钟,也许更短,白玫开口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就哽住了。爸爸成了一个陌生的老头,没了印象中的挺拔,矮了,驼了。而妈妈却和当年的奶奶一样,满头银丝,嘴巴成了一只烧卖。那个儒雅的爸爸去了哪里?那个人到中年,依然风韵犹存的妈妈去了哪里?这时的白玫,全然忘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却在为了父母的衰老而难过得湿了眼眶。
两位老人异口同声:“白玫!”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惊喜。这陌生而熟悉的呼唤,溶化了白玫的怨,激出了白玫更多的泪。
是啊,不管女儿变成了什么模样,父母总是能从她的一双眼睛,一管鼻子,或者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就能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