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六九 鹰符与雀标(2/2)
平阳起身踱步至门前,感受着门外吹入的冷风,轻道:“深秋了啊。”
“是的。”素心应声。
“阿良若要办事,也真是利落。”平阳赞叹着,“若不是她已对我没了心思,我还真舍不得放她走。但这人主意大,强留无用。”
“平义,也是恨极了韩焉吧。”素心道。
“碧儿同她如手足,又为护她受了那般酷刑,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平阳解释。
“可这一百零二人,便能倾覆韩焉吗?”素心看向平阳,眸光幽幽。
平阳显然没注意到背后素心的眼神,只当平常答道:“虽不至重创不治,但也可卧床不起吧?”
素心想了想,又问道:“公主,鹰隼究竟是何组织?既然效命皇位继承人,陛下又为何动起了颠覆鹰隼的心思?”
平阳一笑,解释道:“说起来,‘鹰隼’二字来得并无典故。早前是叫‘雀兵’,陛下儿时嫌不好听,便自作主张改了名字。还特制了兵符,材质与虎符一般。但我并未曾见过。”
平阳继续道,“鹰隼分两类,其一是明卫,说白了那些整日绕韩焉左右的便是。明卫总共二百编制,不成气候。另一类,便是隐藏了身份,或就职于未央、或入伍在军队,总之是供职朝廷,却不表明鹰隼身份的人。偶尔观其行事作风能猜出一二,他们互晓身份,但不为外人知。”平阳转过身看着素心,“这些人虽未正式登记造册,但韩焉手上定有记录。”
“哦——”素心点头,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但随即有了疑问,“可这一百零二人居然给了平义代管,公主也莫要太不当回事。”
平阳点头。细作当中,良平义算是出类拔萃了。当年在未央宫,若非良平义自愿以入冷宫的方式脱离未央漩涡,是绝对不会露出马脚让陛下抓了现行的。但即便如此,陛下依然只当良平义是为旧爱生恨报复而已,一身本事是源自出身曲苑、本就是江湖之人。从始至终都不知良平义与自己的深厚干系。
“听闻去病将归?”平阳确认道。
素心赶忙回答:“听说那俘虏浑邪王已经在长安城了,预备面上。霍将军应该也是随后归来。”
平阳听了,右手攥拳捶了捶左手手心,决断道:“我还是放不下公孙敖所说那个小方技。你速安排人去甘泉山候着,给我细细看每一个入闸口的骑兵。卉紫男装扮相你也熟悉,实在是记不得了,便将形似的全都带回来。”
素心退后一步俯身:“诺。”说罢才要走,又被平阳唤住。她驻足回望平阳,待她吩咐。
“你让家丞,明日去一趟市集。”平阳说罢,低着头踱起步,似有意掩盖眸中之色,“去看看,家中有何事,可安排给邢束夫妇做的……若!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偷偷看了素心一眼,见素心面不改色只是覆手站立恭听,才又放心道,“若愿从军立功,报与我,我请将军收编入伍。”
素心微微俯身:“诺。”她言毕,正欲向外走,便见卫青由门而入,赶紧见礼。他已卸了朝服、着上便装,见了素心,一笑令其免礼。素心继续向外走,背对着正苑门口的她听见了里面传出的脚步声,不用看也能想得到欢迎卫青归来的平阳是怎样的笑颜如花。
素心向正苑之外走去,一股夜风迎面吹来,撩起了她耳边的垂髻。她根本不急于掩饰,只任由风将发丝拨乱、将裙裾吹起。她知道——她右耳道内那枚微小的雀标,神仙也不可能发觉。不然,当年她流落平阳县,如何能躲过入平阳侯府时脱光全身的检查。
这检查是传统。就像她当年对待卉紫一样。
素心继续向外走着,她携了适才平阳的令,先要告知家丞家老去安顿邢束、查访其妻身世。令其能体面地自食其力是平阳的目的之一;之二,便是平阳希望以当下身份、全新模式,再次与邢束相逢,既要高高在上令邢束尊重敬仰,又要柔善温和令邢束顾念旧情,如此,其妻自然是绊脚石。而后,要差人快马赶去甘泉山,在兵场闸口,一个一个辨识看似瘦削柔弱的俊美青年。
女人心海底针。素心叹了口气,边走边摇头苦笑。她时常想问问平阳,这么活着累否。
想那些献入未央内的姬妾,除了卫子夫在位、李夫人当宠、后来收归的黄子玉安稳,也无其他可靠之人了。可卫氏如今要警觉霍去病制衡之力,李夫人之兄又与良平义有深厚关系,那黄子玉不用说了,后娘养的如何亲?
万一心思算尽,未央宫内仍无可用之人、卉紫仍旧无影无踪、霍去病依然势起不落——那韩焉,也仍是不倒之势,又该如何是好?
素心只想着,面上未露分毫波动。
毕竟,鹰隼昔日名为“雀”,便有混于民众中不露行迹之意。有人在册、有人在暗是正常。然而,所谓“不在册”便是真正的“在暗”吗?
暗卫,行凶险阴狠之事、行机密隐晦之事,即便常年不接指令,也依然默默运作。在册可为暗,不在册亦可为暗,你可为暗,我亦可为暗,虽你我见面不识,但倘若耳中嵌了雀标,便须终身效命掌管鹰符的主公一人,名利财富权势皆不可动摇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