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囚笼(2/2)
嘭。嘭。嘭……像有人在拼尽全力砍斫劈裂,周围水流都被搅乱。腰上箍死的力道瞬地消失——与之前黑影一样。
……云都?
轰隆!
周围压力忽然变小,她还没想明白,身体却被横冲向前的水流一带,直接再度撞上了封死的甬壁尽头。但这次却没有石头拦住,她慌乱挥手,感觉摸到了方形的冰冷砖头。
这道封墙竟然只垒了层砖。
不断冲击的水压、姬云都的敲砸,让它不堪重负、轰然坍塌。
水流好似脱缰巨龙,裹挟她们横冲进完全黑暗的空间里。她依然完全没在水里,上下无着,肺干瘪得几乎要成标本。
叶雨初感觉冰冷的东西穿过腋下,揽过她胸前,一把将她拖出水面。
她以为还是之前勒在腰上的怪物,不由死命挣扎:“咳咳……”
剧烈咳嗽,闭气太久思维混沌不堪。
“别挣,是我!”
姬云都的声音!叶雨初心神一松,差点昏沉仰在水里。
无所不在的水压蓦地消失,鼻腔重新吸到空气,好像整个人原本在鬼门关附近徘徊,现在被拖回了阳间。贪婪得大口呼吸,空气阴潮陈腐,还掺杂浓稠的血腥味。
有东西在汩汩流血。
她迷糊地想,只要受伤的不是姬云都就好。
姬云都游得快,灵活如鱼,把她往偏僻角落拖去。当脚虚浮着踩在实地上,叶雨初还神思恍惚,体力不支冻得哆嗦。
头没继续裂痛,伥鬼又悄无声息藏匿起来。
姬云都只将她送上岸,转身又要凫下去,叶雨初心底满是惊恐,恨不得她们离这突如其来的水浪越远越好,眼看姬云都还往里游,一把抱紧她的腰:“别下去!”
姬云都回拥,轻声抚慰:“我没受伤,龙屠还在下面。”
见她消失在水里,叶雨初咬牙站起,环顾四周——不知这里究竟是乌騩山还是神女山,空荡的漆黑空间里只有轰鸣的水声,反复回荡。其实也非完全看不清:岸上是个陡坡,极高处视线模糊尽头,隐隐有红光投下来,不知是什么在照亮。
借这一点光源,黑漆水面泛起微弱粼光。
她一眼就看出水面漂起一滩巨物,高耸鼓起的背部凸起细长黑影。
她揉了揉眼,往前走了两步踩进水里:
那黑影是马战长斧的斧柄!
斧头深深切入水怪血肉里。估计姬云都用力过猛,水里有不好使劲,索性也就没□□。
水怪死透了,只露出伤处在水面上。不知漆黑水底里还藏了多大身躯。
鼻腔里血腥味更加浓烈,双耳里也全是水流冲撞的轰鸣。
姬云都可能潜得挺深,从水上看不到她游动的痕迹。叶雨初此刻倒希望之前奇异的夜视能力能在来一次,至少望穿水面,看到姬云都的影子。
很快双眼酸涩,感觉脚底水快漫到膝盖窝了,忙后退好几步。
“哗啦”一声,距她极近的地方突然冒出两个头,正是是姬云都和龙屠。
两人已经上岸,龙屠不会游泳,在岸边咳水。姬云都扫视一圈,快步走在最前,叶雨初与龙屠并肩上坡。叶雨初惊魂不定,恍惚回头,看了漆黑水面一眼。
这一眼只觉头皮发麻:水怪旁边好似有一线粼光,在快速游动,甩出道弧圈,幽幽荡开余波。
她竟然生出错觉:细长斧柄的影子好像也动了动。
有活物在水里游动!
回想水里甩出的弧圈,倒像水蛇摆动的尾。腰上肌肉猛地绷紧,她不自觉摸了一下,像是确认自己确实逃离了水怪的缠绕。
叶雨初颈后寒津津的,不由加快了脚步。管它什么鬼物,只要它在水里不上岸,不去招惹就好。
头顶冒着红光,没走多久,身边龙屠突然一个趔趄:“哎哟。”幸好叶雨初及时稳住她。
她却皱眉:“我踩到东西,脚滑了。”水还在上涨,情况依然糟糕。龙屠却感觉不对,还是低头到处找:“就是这个……琥珀。”她喃喃。
遥在远处的红光,照亮了那枚鸽子蛋大小的琥珀,透亮血红。
虎峒村不缺琥珀,但在乌騩山里除了崖墓里的青铜门看到了做成“虎眼”的琥珀,就没再看见过。时隔许久,这是又一次看到了琥珀,还是血红色的。
龙屠仰头,举着琥珀凝视。雨初直觉她脸有点不对劲。盯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问题在眼睛上:“小刀你眼睛疼吗?”
“……怎么了?”龙屠凝眸看向叶雨初,这下看得更明显:玫瑰红的眼眸明亮柔软,其中波光潋滟,悄无声息地流转。
“很红。”
“啊,是吗?”她挠挠头皮,“倒不疼,只是有点痒。估计刚才水太脏,可能感染了。没事,不影响看东西。”
她讪笑解释,心里叫苦不迭:刚才水底暗流涡旋不少,推来搡去还被撞了好几下脸,可能把黑色美瞳给撞掉了。
姬云都回头瞥她一眼,龙屠低头:“快走吧,叶姐。”
叶雨初知道不是细问小事的好时机,只好作罢。水涨得更快,好像一直在追着她们脚后跟儿,越来越汹涌。水面漆黑深不见底,叶雨初刚才的怵感还没消失,看着黑沉沉的水,突然就有力气跑得快了。
她时不时回头看,注意力都放在山洪爆发般的暗河上。龙屠却在一旁低声抽气:“她?”
光线太暗,叶雨初辨认得非常费劲。但显然微弱的光线丝毫没有影响姬云都和龙屠。
“叶姐,是我跟你说被绑起来的……”
强烈的人造光亮得突然,身后两人都眯了眯眼。龙屠止了话,瞪大眼睛看向周围:她们竟然从陡坡不知不觉走进了间暗室。遥远的红光竟然是从暗室上方投下来的。四壁光滑像泥鳅一样,没有点儿能攀附的东西。
她们好像呆在了十几米深的井底,完全爬不上去。
暗河水还在上涨逼近,来势汹汹。
叶雨初看清姬云都扶住的身影,是个女人。身上穿了件红色长裙,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手臂绑在一起,绳索深深嵌进肉里。
她给她解扣,但稍微用大点儿力,手腕轻巧就撕下了一层皮肉,看得叶雨初触目惊心,分毫不敢乱动。不知裙子遮掩了多少伤痕,但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全是青紫鞭痕,一道一道高高肿起,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白皙皮肤。
哪怕她人重度昏迷,不小心碰到这些伤口,身体还抽搐般颤抖。
“阿妮。阿妮……”她反复低声,念来念去。尽管只能发出气声,叶雨初还是听清了。
龙屠凑上前,皱起眉头:“她怎么还一直念这个。被绑得时候就念。叶姐,你认得?”
叶雨初没搭话,轻轻拿下了昏迷女人的面具。
龙屠眼里闪过震惊,盯着眉心妆容奇怪的女人:“覃檀?怎么会……是她?”
叶雨初摸身上匕首,却发现不见了——估计之前被水怪折腾时候掉进水里。她俯首咬断绳扣,一点点挑出嵌进血肉里的绳子,动作尽可能放轻柔。
“她惹怒了覃老太。”她轻声细语,回答龙屠的疑惑。
“但是……她不是覃老太的女儿么?!”龙屠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叶雨初眸光陡然暗沉,片刻后低声反驳:“不是的。覃檀不是覃老太的女儿。当然,覃贵和覃照,也不是她儿子。”
“啊?”龙屠一头雾水。
“她是被扔下来的。”姬云都仰头望着上方刺目的红光,沉声补充,“背后有利器割裂伤。伤口很新,不深,但非常密集。”
叶雨初低头沉思。
龙屠挠挠头:“……所以?”一股冷风从脚底吹上来,小姑娘浑身一哆嗦,想起下面暗河还汹涌暴涨,不由恐慌起来:“现在不是发呆时候啊,水要漫上来了。”
“上不去的。”叶雨初垂眸,“覃老太敢把人扔下来,就能确保这里绝对能困住她想困的人。”
她仰头凝望,刺眼的红光笼了她一脸,远看竟像血溅满目,狰狞中透着恐怖。姬云都始终不发一言。
龙屠心里瘆得慌:“叶姐?”
叶雨初突然发问:“小刀,我记得你说过:把覃檀绑起来的时候,覃老太朝蛇的尸体磕头了,是吗?”
龙屠点头。
“云都,陈犀在神智清醒的时候告诉我,虎峒人信仰虎神,可以保佑他们族人长存。但是神女山的覃照墓葬群里,‘虎’被绘在棺身半埋土里,‘蛇’却堂皇画在棺盖上;乌騩山丹朱陵石碑背面,蛇绞死了虎;最典型的是这些双蛇面具。
“陈犀戴了,覃檀戴了,连我也戴了——除去红裙子不谈,我们这里都画了虎纹。”叶雨初指着覃檀眉心。
经她一提醒,龙屠越发觉得覃檀额头上画得像个老虎。
“所以,还是双蛇吞虎。
“全部都是‘蛇图腾’在凌虐‘虎图腾’,而虎不堪一击。”叶雨初唇边浮起奇异的笑,轻声呢喃,“这根本不符合虎峒人信仰。每一条,都不符合。”
龙屠傻了,盯着叶雨初,呆呆的:“不信这个?那她们折腾这些干嘛。”
“不符合虎峒人的信仰。”姬云都冷冷开口,“只符合覃老太的信仰。”
龙屠头皮一麻,血都冲上了脑子。
姬云都话很含蓄,但小姑娘还是感觉非常不对劲:“你这是病句啊,覃老太也是虎峒……”
“不是。”叶雨初截断了龙屠的话。
龙屠双瞳在红光映衬下更加瑰丽、莹亮,但此刻却写满震惊。她看着涨到脚边的冰冷黑水,越发搞不清眼前两人在想什么。只是直觉——她们好像一直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狂童子朱,欺我兜苗,为今惩以族人囿陈,世代为奴。”叶雨初记性不差,突然将之前丹朱陵里的部分碑文背了出来。她看向姬云都,“你也是这样想的么,云都?”
“是。”
两人确认彼此猜想一致,只剩龙屠一人大眼瞪小眼,急得难受:“……是啥啊?”
别打哑谜了啊你们。
“小刀,假设你中了骗子的招儿,损失很大。后来自己费力抓到了骗子,把他绑了起来。你想困他几天,但自己不能时时盯着。你又怕他跑了,怎么办?”
“找个人盯着啊。”龙屠不假思索,“找个信得过的,有空的,监视呗。”
“对啊。”叶雨初眸光深深,“找个人盯紧就好了。小刀,虎峒村里几乎都是虎峒人——也可以称呼他们是丹朱的后人吧。但至少有一个,覃老太,她一定不是虎峒人。”
“说得准确些,她不仅不是虎峒人,还是整个虎峒村的仇人……就是不知道是兜苗二族里的哪个,守着个老掉牙的诅咒。
叶雨初恍惚想起,之前覃老太笑容诡秘,口气阴鸷反问她,叶警官,你知道为什么覃照是前任族长,覃贵是现任村长,但是村里人还是最怕我吗。
水已经漫过她们膝盖窝。
她缓缓闭上眼:我知道了。现在……终于知道了。
“覃老太像监狱长一样,监视这个封闭的村子,用巫术的秩序统治。每个村人都是她的奴隶,受她奴役、为她傀儡,听由她差遣……不听话的,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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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安排了辣么多线…自作自受哈哈哈【上板砖】
努力讲清楚,虎峒的故事我还是很喜欢的~
大家晚安!不要像我成了夜猫子晚上不睡早起崩溃【跪】
发现我讲剧情的时候好严肃…要是能逗比一点就好了每次写文的时候会打开两个文档一个超严肃走剧情,一个全是段子…然后…默默把严肃剧情发了,段子藏好。
再下去要精分了【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