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壹十二章】（2/2）

子孤熙笑而不答，只问道幻缘：“西庭怎么样？那个大平送给艳山的嫁妆，大新赠与艳山的聘礼，依你所见会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现下是战火硝烟未散尽，一片人间地狱。至于将来……”道幻缘顿了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结局。”

“哦？”子孤熙对这件事不可置否，“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染血的西帝子艳山在西庭大开杀戒。”道幻缘夹起盘子里一朵装饰物，粉红色的萝卜被厨师的精确刀工雕刻成了栩栩如生的牡丹花，道幻缘若有所思，“而她那位美丽端庄的西后墨涅沙高坐王位，冷眼旁观这场大屠杀。”

本来子孤熙凝在嘴角的笑意，随着道幻缘的话渐渐冷然，他一开始的眼神带笑，但逐渐变成了眉心紧缩，双唇严肃抿紧。

等道幻缘说完后，子孤熙低下头把弄自己手上带的一串佛珠：“又是一场血与孽的循环。”

“陛下原来信佛？”

“不信。”子孤熙的话语淡淡，“不过戴着一串佛珠，起码让朕看上去能慈悲些。不会暴露那幅本相恶鬼的面目——”

犒赏道幻缘的军功宴结束时，已是酉时日落。

子孤熙简单地加了一件衣裳，让人收拾了宴桌后就离席回了正阳殿，临走前还特意命神藏送道幻缘回去。

天空在日落中呈现出奇妙的金色，繁星一颗一颗显露，百家灯火一盏盏亮起，即墨城笼罩在金色的夜空下，美得像个用黄金堆出来的梦。

似乎受到了星星的感召，道幻缘缓缓把头抬起来，他凝望着天空上众星轮运转的迹象，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道将军……”神藏在护送他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开口，“今日你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道幻缘的眼睛仍盯着天空，听到神藏恼怒的话语，他不冷不淡回应：“陛下没生气，神藏大人未免管得太多。对了，我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步金台步良娣还活在世上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道幻缘把目光从天空收回，凝视神藏：“我从西庭回来，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您心里有数。”

神藏的话仍然强硬，但他不经意间垂下眼帘，刻意回避道幻缘的目光：“这不是一个外臣该干预的！”

“我爱陛下，你爱吗？”

神藏想了一会儿承认说：“做臣子的，哪能不爱自己的君王。”

“那您信星相吗？”

神藏道：“不过是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道幻缘笑了：“我也希望那些都是故弄玄虚的骗术，不然……”

他说到一半，眉心又一次凝重，喃喃盯着苍穹，自言自语：“心宿暗淡，正阳已落，凤宫欲垂，新月将盛。众星官皆离高阳，大不详。”

他的话很轻，而且在神藏听来断断续续，于是神藏问他：“你在说什么？”

“我想起来刚才军功宴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跟陛下汇报。”道幻缘的表情没有太大浮动，只是挑起了眉，却给人一种挑衅的感觉，“希望神藏大人回去替我转达。不过在劳您转达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提醒一句。”

“到底什么事。”

“我认为有些‘死人’必须埋入土里。”道幻缘说，“至于劳您转达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西庭公主目前正对东南六国的王族进行大规模清剿，除了乌孙女王之外，沙国国王西柯连同他的几个子女，都曾协助苏贡对抗大平。所以，西庭公主对他们下了杀无赦的命令，这还是我在西庭时就下达的命令。现在那群人应该是真的死无全尸了。这件事早晚会传到即墨，只要传到即墨，就有可能传到那个死人的耳中，您明白我的意思了？”

神藏停下了马，眼神警戒：“你究竟知道多少？”

道幻缘也停下了马：“我是个观星师，没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也许您不信星象，但我切实长了一双看东西更深的眼睛。我去过贺仙宫，见过一位长得和西帝墨涅沙酷似的步良娣；我还见过苏贡，亲耳听他说他有一位叫步金台的同族在中原。何况宋王皓的事情也传到了西域，我与西庭公主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早已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您要真为了陛下好，就别诳我。如果那个妖孽还活着，我得替陛下除掉那个妖月。因为他挡住了我们大平的太阳，让熙光照不进即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