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2)
子孤熙第一次听到这个言论,满头雾水。
皇帝看他一脸不解,解释得更透彻了些:“阿熙,你要知道不是每个臣子都能找好自己的定位。而身为一个君王,你要指引他们,告诉他们应该往哪儿去,怎么做才会让你满意更重要的是……你要告诉他们,他们究竟是谁。”
“那神藏算什么?”子孤熙揣摩了一会儿。
“神藏?朕给他的位置是心腹,但为了让他更忠诚于朕,朕又让他以为他是朕的情人,让他受宠若惊,把全部的忠诚投注在朕的身上,以朕为信仰。”
他的父皇是一个能把感情和利益融洽到一个完美地步的人,子孤熙第一次接触这个谈论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三观都被颠覆,实在不能认同。
而就在此时,皇帝有意无意问道:“我很好奇,你给你的金莲花骑们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子孤熙脱口而出:“那是我出生入死的战友,是我的兄弟!”
“哦!”皇帝在屏气凝神的时候笑出声,“可你真的能把他们当兄弟?不,阿熙——他们永远和你差一层血缘,无论你说的再怎么大义凛然,他们在你的心里,也不可能真和亲兄弟们一样。而且啊……兄弟?那不该是储君给手下将领的第一认知,这样的话他们会觉得自己能和你平起平坐,是有恩于你的,你不能让他们这样想。”
思绪飘远,子孤熙从回忆中猛然挣醒,一睁开眼就是神藏饮酒的画面。
“我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警醒殿下一句话。”神藏看他神游在外的模样,于是轻声道,“我知道殿下目前剑指何处,请您放轻松些,把您的剑收起来。您的所有敌人……陛下会比您更先一步洞察。”
子孤熙的头疼的厉害,也不知道是酒劲儿上来,还是真的思绪被打乱。
神藏又说:“你的父皇比您想象中的要成熟得多。现今,无论发生什么事,是和宋王有关也好,和别的事情有关也罢……都请您不要插手,静观其变就是了。”
子孤熙诧异地起身。
神藏说:“您先坐下,不必那么紧张。只不过是朝堂上,有些养大了的小耗子们露出了马脚,也实在低估了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虽然身为人的精力有限,做不来万事通。但陛下如果真想知道什么的话,那是非常简单的。”
“什么意思?”
神藏拿着酒杯把玩,送了耸肩:“这就像是渔翁捕鱼,把网撒下后就暂时不去管他,静观其变,虽然这个时候的鱼翁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只要陛下肯拉一拉网,总会有点收获。”
“撒网……”子孤熙的肩膀微颤,他问道,“那我父皇都在什么地方撒过网?”
“殿下就不好奇吗?青铜宫国玺一事究竟是谁泄露的?”神藏歪着头,话里轻松地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饭一样,“谁让昨日某些人一时大意,仗着自己几次政策得力,就洋洋得意了起来,非要在渔网里扑腾一下。”
“你是说宋王……”
一壶酒见了底,神藏面不改色:“宋王皓那里有,可能您家也有。劝殿下好自为之,那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插手,静观其变’的话,是臣给您的真诚忠告。”
残局收拾完毕,神藏把最后的一点酒底带了回去,子孤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可能是酒劲儿发作,也可能是他听的脑壳疼,竟有点晕晕乎乎的感觉,眼前也出现了一片残影,景象重重叠叠,只能自己摸索着回了贺仙宫。
他和神藏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也被灌酒灌了一个下午,回到贺仙宫只想赶紧躺下,蜷缩在鹅绒被里舒舒服服睡一觉,霍萨兹尔不闹的时候是个非常温柔的伴侣,还会替子孤熙扇一扇风,还有着很温暖的怀抱。
等他回到贺仙宫的时候,宫里早乱成了一团,张管事找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找到他,估计现在还在外面找。
宫中只剩下几个女眷等着殿下回宫,但见子孤熙一脸醉醺醺的模样,又想起那些侍卫绑走步金台的时候,让她们谨言慎行,一时间话到了嘴边又退了回去。
只有红罗大着胆子,直接冲上去对着子孤熙说了句:“步姐姐被人抓走了!”
子孤熙喝得神志不清,凑上去看了好久才认出来红罗:“姐姐?你怎么又多了个姐姐,你哪来那么多好姐姐?”
说完后,他轻轻推了红罗一把。
红罗愣了一下,又追上去,拽了一下子孤熙的衣袖:“殿下,步姐姐被人带走了?您怎么一点也不急!”
也就是她那么一拽,子孤熙突然觉得一阵恶心灼热的感觉正从胃里往上涌,赶紧撇过头去,吐出来了一大堆酒水。他今日没来得及用早膳,空腹喝酒大为伤身,也很容易醉,这一吐反倒觉得神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虽然头疼得要炸开,但他潜意识觉得红罗的话还蛮重要。等接过女眷们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后,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见他清醒了不少,红罗安下心来:“今天早上的时候,步金台姐姐被陛下那儿的人带走了,还困了起来,扔进了麻袋里,看样子凶多吉少,那些侍卫们还让我们谨言慎行,闭紧嘴巴呢。”
她开口的时候,子孤熙的脸色就开始变得很不妙,直到后来红罗根本来不及说完,只见子孤熙直接迈进了内室,再次出来的时候就手拿着一把刚刚新配的剑,气势冲冲突破人群,那些女眷们连拦也没机会拦。
烈酒的作用下,子孤熙的理智跟随着酒精一起轰塌了,他酒后唯一的本能就是直截了当的去要人,甚至连被撞破了最大秘密该有的恐惧和羞愧,此刻也在烈酒的壮胆下被消散了一半。
尽管如此,他握着剑鞘的手仍然在剧烈抖动,他强忍着不适一路冲破内卫们的阻拦。
“殿下……殿下您请留步!”正阳殿的侍从们只是拦了一下,就被他直接推开。
子孤熙一路闯入了正阳内殿,双目因为酒精的烧灼而变得通红,就像是一双豹子的眼睛,让人觉得他简直要随时发狂。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皇帝并不在正阳殿,也没有在这里安寝。
躺在龙榻上的是散着头发,脱下一身累赘服饰,正支颐休憩的神藏。
神藏的脸色也不很不好,或许是昨夜一宿没睡去调查步金台的身份,今日又狂灌了子孤熙好一壶,他也开始有些不适。
本来以为那一壶酒足以放倒子孤熙,让郑王睡上个一天一夜,等明天他起来后,估计什么事情也都办完了。可神藏刚刚睡下,那大肆开门摔门的声音就把他惊醒,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子孤熙已经拔剑出鞘。
神藏半打盹的眼睛一下子醒了,他看着子孤熙,说了一句:“殿下拔剑的速度很利索。若这里躺的是陛下,您也打算剑指父亲的眉心不成?”
“我的人在哪儿?!”
神藏正视着子孤熙的眼睛,淡淡道:“我跟您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您……不对,是您必须静观其变。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郑王想要拂逆吗!”
而下一刻,子孤熙眯起了眼睛,突然把指着神藏的剑收了回来,然后手肘一横,把剑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上:“托大人那一壶酒的福气,我现在一个醉汉,做出什么事都难以预料。就连这手……也抖得厉害,若真一剑下去不知分寸,玩不好就让自己归了西,我一个死人可就没法为自己委屈了——神藏大人,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