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人生百态（七）（1/2）

李弥踩着舷梯而下，脚步顿在最后一阶，望着眼前形容枯槁却军姿仍挺的残部，喉结剧烈滚动。他快走两步握住李国辉的手，声音发颤：\"李团长，让你们受苦了！在异国他乡打出咱们八军的威风，好样的！\"又转向谭忠，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谭副团长，这一路不容易！\"

两人唰地立正敬礼，声音沙哑：\"为党国尽忠，分内之事！\"

李弥猛地转身，抬手示意杨峰上前：\"这位是总统府高级顾问杨长官！陈长官特派杨长官前来慰问，都打起精神！\"李国辉匆忙挥手，士兵们稀稀拉拉地抬手鼓掌，却有大半道目光死死黏在运输机敞开的货舱上，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杨峰见状，扬声简短说道：\"李国辉、谭忠听令！现任命你二人分别为云南反共救国军正副总指挥，李军长兼任云南省省长。望诸位同心协力，光复大业指日可待！飞机上的物资，即刻清点分发。\"

\"谢长官栽培！\"李国辉话音未落，士兵们已蜂拥冲向货舱。几个饿得两眼发直的汉子徒手撬开木箱，抓起压缩饼干就往嘴里塞，包装袋撕裂声与吞咽声此起彼伏。场面瞬间失控，有人争抢罐头时推搡倒地，金属罐头在跑道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李弥脸色骤变，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成何体统！\"

李国辉额头暴起青筋，\"哗啦\"拉动枪栓，抬手就是三枪！尖锐的枪声划破天际，惊飞树梢群鸟。他举着冒烟的枪口怒吼：\"都给我站好！党国军人的脸面都丢尽了？物资跑不了！谁敢再抢，军法处置！\"

士兵们浑身一震，僵在原地。片刻后，人群慢慢散开，开始列队搬运物资，脚步声与木箱碰撞声重归整齐。暮色中，李弥望着这些面黄肌瘦却重新挺直腰杆的部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支在异国挣扎求生的残部，远比他想象的更需要一场整顿。

李国辉扯开沙哑的嗓子喊道：\"赵营长！带卫队维持秩序，物资清点造册，一箱也不许丢！\"赵营长腰间驳壳枪一甩，带着十余名士兵呈扇形散开，黑洞洞的枪口一扫，躁动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两位长官这边请。\"李国辉掸了掸褪色的军装，领着杨峰、李弥穿过齐膝深的野草。约莫走了半里地，一排用原木和茅草搭建的木屋出现在眼前，歪斜的窗框上还挂着几缕破布条。

推开门，屋内煤油灯昏黄摇曳。粗木桌上铺着墨绿色军用地图，几支削得尖尖的铅笔整齐排列，墙角摞着半人高的弹药箱。杨峰目光扫过墙面上用炭笔勾勒的缅北地形，赞道：\"李指挥，在这绝境还能保持这般条理，不愧是党国栋梁。\"

副官端上粗陶杯，浓郁的咖啡香气混着柴火味弥漫开来。李国辉苦笑摇头：\"让长官见笑了，这些咖啡豆还是前些天缴了缅甸军营抢来的。\"

杨峰抬手示意，涂红霞立刻捧出两个红绸包裹。展开来，两套崭新的将官军装泛着挺括的光泽，肩章上的金星在灯下熠熠生辉，旁边还摆着擦得锃亮的牛皮军靴。\"这是陈长官特意吩咐准备的，还有委任状。\"

谭忠颤抖着接过委任状，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曾经他不过是93师的中校副团长，如今竟成了少将副总指挥。李国辉抚摸着笔挺的军装，喉结上下滚动：\"有老军长坐镇，又得杨长官雪中送炭，弟兄们总算能挺直腰杆了！\"

窗外，士兵们搬运物资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开箱时压抑的欢呼。煤油灯的光晕里，三个人望着墙上的地图，眼神中重新燃起了蛰伏已久的野心。

第二日，杨峰在临时指挥部接连召见了分散在缅北各地的部队支队长等基层军官。帆布帐篷里，物资分配清单被逐项核对，崭新的军装、裹着油纸的压缩饼干，还有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枪支零件，流水般分发到军官们手中。换上新军装的士兵们腰杆挺得笔直，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后，眼里总算有了几分往日的精气神。

诸事完毕，杨峰摘下军帽扇着风，对李弥笑道：\"李兄，我该回去复命了。这边情况我一定如实上报，往后缺什么尽管用电台招呼。\"李弥紧紧握住他的手：\"老弟掌管后勤大权，这边万余兄弟的活路，全仰仗你照应！\"

停机坪上，李国辉、谭忠带着一众军官列队送行。临登机前，谭忠装作不经意地将一个檀木小箱塞给涂红霞，压低声音道：\"送给杨长官的小玩意。\"涂红霞不动声色地收进背包，直到飞机平稳升空，才好奇地打开箱盖——三尊鎏金小佛像泛着冷光，莲花座上还沾着细碎的香灰，佛像眉眼低垂，似在无声控诉。

\"肯定是抢了当地寺庙。\"杨峰捏起佛像端详，摇头苦笑，\"收着吧，也算他们的一番心意。\"

台北松山机场，杨峰快步穿过停机坪。轿车驶入总统府时，陈长官正对着朝鲜半岛地图皱眉。听完缅北汇报，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喃喃：\"就盼美军在朝鲜能打开局面......你先回去歇着吧。\"

另一边，早有人将杨峰此次缅甸之行的详细情况，密报给了蒋大公子。听完汇报后，蒋大公子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表现还算不错，中规中矩。”紧接着，手下继续禀报，说杨峰不仅给李弥提出诸多建议，还亲自看望了国民党残部的伤员，待人接物尽显亲和风范。蒋大公子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他这人向来体恤下属，以前跟着他的老部下，对他那可是忠心耿耿、义无反顾。这样没背景、没根基，只和陈罗有些交情的人，正好能为我所用。”

一旁的郑长官立刻赔笑着附和：“您说得太对了！这次的试探，效果显着。此人若能收为己用，必是一大助力。现在毛人凤竟敢和您作对，咱们也该有所行动，得让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小小的中将，如今居然不把您放在眼里！”蒋大公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说道：“他一心想把保密局变成铁板一块，却不知我早已暗中收服了他手下两个处长。如此糊涂之人，迟早要栽跟头！”

二人一番密谋后，郑长官方才告辞离去。返程路上，他脸上挂着轻蔑的冷笑，喃喃自语道：“毛人凤啊毛人凤，戴某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你还在做着独揽大权的美梦，真是自不量力、不知死活！”

海口，杨锁稳稳将卡车停在野战医院门口，持枪警卫立刻迎上来，沉声喊道：“同志，请出示证件。”

杨锁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过去。哨兵仔细核验后，又绕着卡车检查了一圈，这才将证件还回，立正敬礼：“杨连长，请开车进吧。”话音刚落，他朝旁边一挥手，另一名战士立刻抬起了拦路的木杆。

“辛苦了。”杨锁笑着把证件揣好，挂挡踩油门，卡车缓缓驶进医院大门。刚停稳，就见一位军医已等候在门口。他熄火车，拎着物资清单走过去，笑着招呼：“冯科长，药品和物资送到了，这是清单。”

“杨连长，太及时了！”冯科长接过清单，立刻扬声喊道，“同志们，出来卸车！”一群护士闻声而出，七手八脚地帮忙搬卸。清点完毕后，冯科长在回执单上签好字递过来：“都对得上，拿好。对了，去看看小雅吧，你们可有阵子没见了。”

杨锁脸颊微微一热，应了声“好”，先把卡车挪到围墙边停妥，才拎着个布包去找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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