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2）

沈应离道：“规行矩步，安辞定色。顾全观，查后事。”</p>

沈却道：“非也。”</p>

沈应离一窒，连忙再想，又道：“不放不馁，内不斗阋生事，外有成立自持。”</p>

沈却笑道：“你说的这些，可有犯过？”</p>

沈应离：“不敢。”</p>

沈却看了他良久，眼下浮出一丝犹豫，又问：“为何一人去了西北处的巷道？”</p>

沈应离说不上来，他出府是想为沈应容买些物事的，知那条道能通向孙府，本想远远地看一看，不料误打误撞遇上了这桩事。</p>

沈应离轻声道：“儿莽撞了。”</p>

沈却道：“起来吧。”书楼暗藏星位卦象，沈却所立之处恰是两星共位点，故他每一句话不必费力，也能让声音传的远。</p>

“我沈家功业如何？”</p>

沈应离不敢起身，也不懂沈却几番问是何意，便只直起了腰，想了想，道：“太/祖修缮星塔，为生民立命，积无量功德。祖父出使边国，力挫觊觎疆土之辈，佑我边境三十年未受犯。父亲善卦象之说，修筑古乐城，兴农田水利，皆为立民之本。沈家可为后世所颂。”</p>

沈却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案上放着的瑶翁，思绪变得远了。沈却闭眼，慢慢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修城？”</p>

沈应离摇头。沈却道：“十五年前，我受命前往流云乡净邪赈灾。流云乡中传起了疫病，苟兽蹄鸟皆能患之，我刚愎不仁，始觉是邪祟作乱。”他停了一停：“要援救时已顾头不顾尾，疫病传得极快，那时我仕途蒸蒸日上，此事可直接断送我从政生涯。”</p>

沈应离一震，十五年前时他不过才三岁，却也对流云乡一名有着十分忌惮。传闻中流云乡触犯神意，便被一道不可灭的火种燃烧殆尽了，父亲那时是在流云乡的……</p>

沈却道：“流云乡疫病不可控，一时人心惶惶，流民便想要往外逃。这病传来极快，走兽飞禽也不可免，那时你母亲还带着你大哥，我恐他们不幸，便下了密令。坑杀活民，火烧流云乡。”</p>

沈应离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却，流云乡焦尸成堆，以往绿木蓊然溪水环地的乐土，经焚烧后变成了一片片的死人坑。他本以为这是天命难违，是意料之外，可……可怎么是父亲……</p>

沈却道：“而今，有人将手伸入世家中，欲掀起巨浪，要我沈家荡然无存。流云乡之事，足以动摇沈家根基，你已有自己的思量，孰轻孰重，是有拿捏的。”</p>

沈应离心跳如雷，连声音也是抖的：“是……父亲。”</p>

沈却知晓沈应离一时不能接受，他因流云乡一事，也自责许久：“你这次入狱，恐是遭人设计，日后不得不防。”</p>

沈却本想关怀沈应离几句，这时说不出来了，他背过身，道：“出去吧。”</p>

沈应离木讷地退出了书楼，屋外阳光打在他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向外走，沈段陵如往常一样在不远处的水榭旁等着他——从前沈应离若是被沈却叫去书楼，均胆战心惊得像个小狗崽似的，沈段陵好笑，便会在门外候着。</p>

沈应离缓步走去，他这时的模样一定很邋遢，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沈段陵只道：“父亲同你说了。”</p>

是肯定的语气。</p>

沈应离：“什么都瞒不过大哥。”</p>

沈段陵看着他这副失意模样，伸出手，点了点他眉心，笑道：“流云乡一事，为我亲眼所见。你那会儿还只会抱着我的腿啃我的手，当是不太记得了。”</p>

他放下手：“流云乡确为业障，父亲也悔痛不已，可若那时不将疫病控在流云乡，恐这时国不将国。千秋之计，必有谁人冤屈在其中。”</p>

沈应离抬手摸了摸眉心：“大哥，莫要再说了。”</p>

沈段陵道：“我若不说什么，你便会胡思乱想。”</p>

沈应离遮住眼睛：“大哥……我都知道，我心里清楚，你容我想一想。”说完，他作了揖，转身离开了。</p>

沈段陵封了口，看着沈应离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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